再次醒来,是在天泽楼的卧室。
若非归来时顺手摘的竹叶证明了一切非虚幻梦境,我怕是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有那样子张扬的时候。
吾日三省吾身:可悔?可憾?可惜否?
我真的不知道被四派联审的沈九已经左了性情吗?虽然除了早年秋府及跟着无崖子时,不得不做过的恶事,他不曾想过妄害他人性命。哪怕再厌恶,也只是嘴上逞强,或者使些小手段给人找麻烦而已。可那些“小”手段带给别人的伤害与痛苦就可以无视了吗?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也终究不曾君子了一回。
只是人心偏颇,总有亲疏远近之别。那人与陪我长大的少年人,终究也是一个人呐。
若不曾遇见了我,不曾离开过秋府,也不曾遇到往后种种奇遇,我的小九是否也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从小到大,别人日渐习惯了我的寡言少语,便认为我真是敏于行而呐于言的真君子。真的能够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在乎流言蜚语中伤与父母亲人偶尔的严词厉色。
可我知道自己从来不是,只是失望积攒得多了,便不再想要浪费口舌争执罢了。
一朝去了那样无人认识,却又似曾相识的地方,能拼尽全力、巧辞令色为自己的疑似故人辩论一场,护那人于心灰意冷、举世皆敌时候,我是不悔的。
再怎么看起来没什么脾气,我也是曾被寄予厚望、倾心教导的藏剑长公子,自然也继承了父亲某些时候帮亲不帮理的蛮横护短的。只是,平时无人需要我罢了。
所以,在那样万众瞩目之下,能够无需顾及形象与礼数,完全放飞自我、酣畅淋漓的怼人一场,还成功的忽悠着众人避重就轻,放过了那人身上是非,我是得意的。
哪怕那样的做法与我往日所学君子之道不符,也实在有失身份与规矩。
我一边自觉抄着礼记自省己过,一边嘴角却不自觉勾起淡淡笑意。
更重要,像那样梦里嬉闹一场,发泄了心中郁气,也确定了缘分自来,我的心胸豁然开朗,剑道境界也有所松动。否则,又怎么能一去便激荡起那样强大的气场,令那些心怀不轨者不敢轻易逾矩?
只是这样的奇遇也不曾有什么先兆,更无法受我控制。也不知何时能再见见那些故人?
我一边抄录着书籍,一边想着心事,不知不觉竟又是一天过去了。
二弟中途曾带了吃的过来探望我,生怕我又强忍着身体不适,无人知晓。
三弟、四弟也惯例的提了剑来踢过馆,见我似乎不曾注意到他,也只以为我又在悟剑,便默默的离开,不曾打扰了我。
还有五弟,六七岁可正是闹腾的时候,不知怎么甩开了嬷嬷仆从,躲到我这里玩了半晌,才被着急的嬷嬷找了回去梳洗用膳。
我这向来清净的小院儿,竟是难得断断续续热闹了一整天,直至天黑才消停了下来。
晚上去后院请安,顺便探望婧衣时,我将木师兄的方子及一些成药给盛先生看了下,确认能用后便立刻给她试用了一粒,回来前也不见有什么明显的效果与反应。
明天早起还是再看看她吧!若真有奇效,就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