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成双

月下仙人考虑得没错，芊芊胆量太小，最后也没能做出什么逾矩的行为。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没有做出突破性的逾矩行为。

岐黄医官来过以后，宫娥们遵照吩咐给润玉上了药，换上干净的寝衣才离开。

可芊芊不放心，她坐在床头，看着润玉依然惨白没有血色的脸，思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再亲自检查一遍。

她伸出手去，落在润玉腰间的系带上，轻轻解开了。

方才她依稀记得，润玉伤得最重的地方在胸口，芊芊缓缓为他解开衣衫，露出胸前的皮肤。

因为敷了厚厚一层草药，她看不到润玉伤的到底有多深，只知道伤痕范围很大，几乎整片皮肤都被灼伤了，芊芊看一眼都觉得疼。

她心里难过，只想叫润玉好受一些，便划破自己的胳膊，用最笨的办法为他疗伤。

仙草之力名不虚传，鲜血所到之处，很快便止血结痂，长出新的肉芽。

芊芊胳膊受痛，脸上却泛出欣慰的笑，眼泪不受控制地再次垂落，直直落到润玉的脸颊上。

“嗯…”

润玉似有所觉，在睡梦中闷哼一声，眉毛突然皱了起来。

芊芊以为自己惊扰到了他，连忙止住哭泣，手重新抚上他的胸膛，想将散开的衣襟重新系在一起。

“啊…”

女孩的手刚落下去，便被润玉握住了。她暗吃一惊，抬眼去看时，润玉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目光空洞没有焦距，似在看她，又更像是在看未知的某处。

芊芊被他的灼热的目光吓到了，颤声问道，“润玉，你怎么了？”

润玉初初醒来，五感还未完全苏醒，眼中所见混沌一片，甚至分不清今夕何夕。

最清楚的记忆，除了簌离以身替他挡灭灵箭，就是陷入梦魇之中时，那个救他一命的青衣女子。

那时他被天雷击中，脑中轰鸣，身体的疼痛都不算什么了，唯有不甘的心，始终蠢蠢欲动，恨不能突破桎梏，为自己争个清白。

他今日承受了太多打击，一时回转不过来，竟就那样昏死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落入一片迷蒙的白雾之中，拖着疲惫的身子穿过重重叠嶂，看见了洞庭湖。

湖面平静，波澜不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洞庭的水族呢？他们是否全都安然无恙。

润玉缓步向前走去，想去亲眼察看一番，快靠近时，却猛然发觉不对。

眼前的确是洞庭湖没错，可却并非现在的洞庭。

天后的琉璃净火，早已将两岸的花草烧之殆尽，土地荒芜，恐怕未来都会寸草不生了。

可眼前的洞庭，河岸边草木茂盛，蝶舞纷纷，生机盎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润玉停了下来，晴朗的日光下，湖面荡漾着透明的光圈，刺得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喂，我说你们这群小鬼头，调皮也要有个限度，怎么能欺负人呢？”

再睁开眼时，只见前方湖岸上突然出现一抹烟青色的身影，看背影便知是位女子。

她两手叉腰，正在训斥一伙霸道的鲤鱼精，“告诉你们哦，我可是仙女，天上来的，下次再被我逮住你们合起伙来欺负他，我绝不轻饶。”

女子说着，侧身搂过一旁瘦弱的男孩。

那男孩体型羸弱，穿一身松垮的白衣裳，头发因久不打理而凌乱不堪，正是幼时的润玉啊。

鲤鱼精胆怯地跑开了，润玉看见自己拉着那女子的手，可怜巴巴地问，“姐姐，你好厉害，可以留下来保护我吗？”

青衣女子面色柔和，显然也是可怜他的，说出的话却让他寒了心，“鲤儿对不起哦，我还有事要做，恐怕不能陪你呢！”

“可是…”小润玉是个爱哭鬼，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揭开袖子，给她看自己遍布伤疤的手臂，“姐姐，我害怕，我…”

其实，那些伤口不全然都是鲤鱼精打的。还有一些是他母亲作弄的，也有的，是他自己不小心摔倒，因为没有及时治疗，而显得异常严重。

女孩心善，在见到他的手臂时，果然心软了。

“呀！这是怎么弄的？”

女孩执起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察看着，柳叶般的眉毛蹙起来，关心道，“都是他们打的吗？你怎么那么傻，就任他们欺负吗？”

小润玉没有说话，瘪嘴看着她，心里默默期盼她能心软。

可下一秒，女孩突然张嘴咬破自己的手指，细小的血柱流下来，小润玉害怕了，问她，“姐姐，你这是做何？…啊…”

她竟是要为自己治伤？

小润玉瞪大眼睛，看着手臂上错综蜿蜒的疤痕一点点消失不见，女孩面色放缓，转而问他，“还有哪里，我一并帮你治好。”

“哦…没、没有了！”若是用这个法子，小润玉宁可自己疼死也不要她治。

“真的？”女孩不相信，俯身一把抓着他，想要掀开衣服看个究竟，却在这时，她的额间突然闪过一道金色光芒，“咦？今天这么快吗？”

趁她愣神的功夫，小润玉像条泥鳅一样脱了身，站定了问她，“姐姐，你要走了？”

“嗯…”女孩有些不忍心，在他头上摸了摸，“不好意思啊，我也是身不由己呢！”

“那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应该…可以吧？”女孩想了想，他们做神仙的，怎么说也得有数万年寿命吧，何况他可是应龙呢，因此笑道，“你放心吧，有缘定会再见。”

小润玉心情沉重，也不知能不能理解她话里的意思，着急地问道，“等我长大就去找你，你住在哪里呀？”

“这个嘛…”

女孩沉吟片刻，抬手指向天空，“喏，我就在天上，你要好好修炼，有朝一日会腾云驾雾了，就能找到我了，我等你哦…”

说完，女孩同小润玉挥手，转身向岸上走去。

这一幕被润玉藏在心底里，刻意封存起来，落了厚厚一层灰尘。

如今突然再现，曾经那种不舍和崩溃的情绪再度袭来，他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只知道自己像个被丢弃的孩子，讷然又无助，只能再次看着她离开。

润玉伫立在不远处，内心百感交集，却见女孩猝然转身，与他四目相对。

是…芊芊？

怎么会呢？那个无意间救了他的神仙姐姐，原来竟是芊芊？

可她为何又要离开？

他生而孤独，从不敢奢望。是她先来招惹他的，如此这般，便不能说走就走。

他不允许！

“芊芊！”

润玉突然厉声唤了一句，直教芊芊吓得瞪大眼睛。

彼此的手还交握在一起，芊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皮肤的炙热，心跳突然变得剧烈，芊芊误以为他身体有恙，急得倾身上前问道，“润玉你怎么样了，别吓唬我啊！”

“啊…！”

芊芊一时不查，不知润玉哪来的力气，竟突然翻身起来，反将她压在身下。

“你…唔！”

她张嘴，想问他到底怎么了，却不想润玉突然低头吻了上来。

他吻的焦急，带着强烈的不安和心痛，叫芊芊不忍拒绝。

而女孩的纵容，对此时的润玉来讲，却不啻于是种鼓励。

此时的润玉，看似清醒，其实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糊涂。

他不知自己是梦还是醒，不知现在是何年月、又是什么时辰。

甚至于，他辨不出自己的身份，究竟是那个瘦弱无用的鲤儿呢，还是天界无人问津的大殿下？

可这些重要吗？

他唯一清楚的，就是他不能没有芊芊。

她是他的执念，从万年前，初见的那次，她决然选择离开。

为了见她，润玉发奋修炼，拼命想让自己生出翅膀。

也因为这样，当荼姚寻到他时，说自己是天后，无所不能。

当时润玉只问了一个问题，“你可以带我去天宫，还要让我住在天上？”

“对啊！”荼姚笑着，眼里尽是蔑视，笑他是个没有见识的蠢货。

荼姚的虚情假意，润玉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可抱着对芊芊的幻想，他依然答应下来。

到最后，荼姚兑现诺言，却也一并消磨了他的记忆，这一忘就是万年啊！

他的一生，再经不起这样的蹉跎了。

怀抱着女子柔软的身体，润玉心中激狂，脑中只余最后一个念想——

现在，他只有她了！

不顾身下女子微弱的挣扎，润玉一改往日温柔的姿态，强势地撕开她的衣衫。

他一直恪守规矩，做个温润如玉的君子，从来不敢放纵自己。

一直以来，他都是被动的。别人给什么，他都得欣然承受。

可这六界，又有谁真正关心过，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这一次，他不想再被动了。在位者的利益博弈，随口安排的婚约，锦觅和旭凤之间的纠葛，芊芊的身世之谜……

所有这些，他都抛诸脑后。

他想试一试，如果丢掉所有包袱，他和芊芊，又能走到哪一步呢？

转眼间，衣衫尽褪。红绡帐暖，锦被里鸳鸯成双。

女子如菟丝花，娇弱不胜力，依偎着他，与他共赴一场鸳梦。

情至浓时，润玉睁开眼睛，看着女子微汗的粉颊，心内一片柔软。

原来，竟会到如此地步吗？

他俯身，将芊芊更细密地搂在怀中，去感受她的所有的痛苦和欢愉。

多幸运，还有你陪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