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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的行人有些稀少，只偶尔路过几个跑客的黄包车夫。国富门路外的电线杆下站了两个抽烟聊天的男人，旁边是一辆黑色小轿车。两人虽然在聊天，眼神却时不时看向二楼，那是唐山海家。

今天的行动处是苏三省值班，他坐在沙发上摸了摸耳廓，眼神透着阴冷。钱旺被唐山海杀了，苏三省无法确定唐山海到底是不是失手开了枪，他去看过伤口，没有问题。可他还是不敢完全相信唐山海的清白，伤口可以伪造，他相信唐山海有这个本事。如果唐山海是故意杀了钱旺，那他一定是心里有鬼，熟地黄一定是他。

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曾树走过去拿起。

“苏队长，你的电话。“

苏三省放下摸耳廓的手，起身拿起话筒，脸色却变了几遍。

“曾树，你待在行动处给我死死盯住陈深，我出去一趟。“

柳美娜坐在梳妆镜前，抬手卸下耳垂上的一对珍珠耳环，一把漆黑的枪口却对准了她的头。

赵峥蒙着面，声音有些闷：“请柳小姐把行动处档案室的钥匙和保险柜密码交出来。“

柳美娜双手捏着裙子，不敢转头：“我有钥匙，但我不知道密码，这种机密的事情，毕处长不会和我说的。”

“少废话，今天的密码是你设置的。柳小姐是聪明人，聪明人应该做聪明事。也别想拿假密码糊弄我，我们拿不到东西，柳小姐可以想想自己的下场。只要你按我们说的做，我们会给你留条命，带你离开上海，去香港或者重庆。”

柳美娜松开裙子，举着手缓缓站起，走向衣架。她没有退路，不拿出钥匙和密码，现在就会死，情报失窃，钥匙和密码从她这里盗取，特工总部和梅机关不会放过她，毕忠良也不会放过她。她只能相信赵峥的话，赌他的话是真的，赌她今晚就能离开上海。

赵峥一手举枪，一手接过柳美娜从大衣口袋里拿出的钥匙：“密码呢，是多少？”

“八六九。”

“现在，收拾东西，值钱的都拿上，不许把房间翻乱。”

柳美娜点点头，转身拿出一个小行李箱，她这些年存了些钱，国内不太平，特工总部也不会永远安全，她早就烦透了在行动处的日子，一直都有离开上海去香港的打算。

趁着柳美娜收拾钱财，赵峥一边盯着她，一边给陶大春打电话：“柳老板，您要的那些书我已经拿到了，一共八十六块九，您看是今晚来取吗？”

“你把书打包好，我今晚来取。”

赵峥把枪抵在柳美娜身后，门口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开车的是吕明，他见赵峥出来，对着不远处的黄包车夫打了个手势。

黄包车夫见状往赵峥身边跑：“老爷夫人，坐车伐？”

赵峥轻轻巧巧的把钥匙放进车夫的口袋：“不坐。”

柳美娜坐在后排，身边是拿枪指着她的赵峥：“柳小姐最好记住，钥匙和密码已经被你泄露出去了，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饶你一条命是我们仁慈，柳小姐应该珍惜。未来的一段时间我会跟着你，先送你去重庆呆着，等任务完成，柳小姐的去留我们不会约束。”

柳美娜看他们确实不打算杀自己灭口，心里松了口气：“我不会坏你们的事，其实我一直都想离开上海，我在特工总部没干过坏事，今天的事我柳美娜绝对不会说出去。”

“柳小姐明白就好。”

柳美娜看着赵峥的脸，捏了捏裙子，不知道该不该把一件关于归零计划的事说出来。她思索一番，咬咬牙下定决心：“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们说。”

唐山海今天的打扮与以往不同，他换下西装，穿了身中山装，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头上戴着礼帽。

“碧城，你今晚守好电话，如果有人进来，就说我去了知乎书店。”

徐碧城拿着唐山海给的枪，点了点头。

把门关好，唐山海转身敲开岳绮罗的房门，岳绮罗穿着蓝色长袖单衣，外搭黑色背带百褶裙，脚上蹬着一双蕾丝边袜子和一双黑皮鞋。

看了一眼站在电线杆下聊天的男人，岳绮罗拉着唐山海从另一边的窗子纵身一跳，纸人们陆陆续续飞往岳绮罗脚下，稳稳地把两人送到院外。岳绮罗挽着唐山海绕了一条街，走向角落里的黑轿车。

陶大春看着唐山海身边的岳绮罗，扬起一张笑脸：“这位是山海所说的岳小姐吧，多谢岳小姐送来苏三省叛变的消息，我替上海区未被捕的同志向岳小姐说声感谢。“

唐山海为岳绮罗打开车门，岳绮罗坐在后排，目视前方：“不必谢我，唐山海对我很好，我帮他而已。“

汽车轰轰轰的开了起来，唐山海看了眼手表，把头转向陶大春：“老陶，事情都办好了吧。

陶大春看着前方的路：“你放心，行动处和毕忠良家的电话线都切断了。柳美娜也被送走了，赵峥他们演了场戏，她现在只会以为档案室失窃是赵峥他们拿的钥匙，想不到你头上。苏三省也被引走了，今晚回不来。我已经在行动处外面安排了人，到时候会配合你行动。“

“小心行事，别叫人拿了把柄。“

陶大春脸带笑意：“我知道。山海，我真高兴，我们终于要干一件大事了。“

陶大春把唐山海和岳绮罗送到行动处附近，找上了埋伏在此处的飓风队队员：“待会听我指挥，大家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方案扔炸弹，不要在一个地方逗留太久，看我手势撤离。”

岳绮罗和唐山海躲在行动处的墙根处，此时的行动处大门紧闭，不时走过打灯巡逻的队员。大楼只有几个房间是亮着的，走廊开着灯。陈深这些天也没回家，一直住在一分队队长办公室。

一枚炸弹被陶大春扔向大门，几声惨叫响起，趁着所有人都被爆炸声吸引，岳绮罗和唐山海翻进墙内。

曾树听见爆炸声，立即出门查看情况，只见行动处的人灰头土脸，全部拿出枪对着门口扫射。

陈深也跑了出来，心中隐隐猜测这是唐山海和飓风队的行动，徐碧城前几天告诉他，唐山海拿到了档案室的钥匙，可归零计划藏在保险柜里，难道唐山海连密码都找出来了？

“陈队长，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人突然袭击行动处？“

陈深看着身边的曾树，脸色也很紧张：“我也不知道。“

“我去给毕处长打电话，通知他来搬救兵。“

陈深拉住曾树：“我去吧，我不敢开枪，你去指挥他们。“

唐山海拉着岳绮罗隐住身形往大楼跑，岳绮罗对着门缝甩出几张纸人：“一楼没人。”

两人戴好棉手套，推门而入，唐山海拿出小刀划断电线，走廊的灯瞬间熄灭。走到档案室门口，岳绮罗拿出钥匙，唐山海则提着枪观察两边的门。

岳绮罗试了三把钥匙才把门打开，唐山海把锁从门上取下，紧随她走进档案室。

“张显宗，保险柜在那副画后面，密码是八六九。“

“我去拿。“说着，唐山海踩上桌子，把画移开，露出了嵌在墙里的保险柜。

齿轮的嘎吱声被楼外的爆炸声吞没，唐山海看着保险柜里的两份归零计划，心生疑惑，但他没有多想，拿好东西跳下桌子。

手枪上膛的声音响起，唐山海转头一看，陈深和岳绮罗两两相对，岳绮罗的枪指着陈深的头，陈深一手拿着匕首抵在岳绮罗的脖子上，一手拿枪指向唐山海。

归零计划掉在地上，唐山海拔出枪：“陈深，你干什么！有事冲我来。“

“唐山海，你应该能猜到我想要什么。“

唐山海放下枪，举起双手缓缓走到陈深的枪口前：“绮罗，没事的，别怕。“

他轻轻抓住陈深拿着匕首的手腕：“放开她，刀架在我脖子上对你更有利。“说着，他把刀转移到自己脖子上。

唐山海把一脸愤恨的岳绮罗拉到身后护着：“你一直在利用我，你就是麻雀。“

“我不是麻雀，而且一直是你在利用我。“

“别告诉我你不想要归零计划，我知道你一直以来帮了我很多，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如果你大大方方承认你就是麻雀的话，我可以把这份计划和你共享。否则的话，谁知道你是不是毕忠良派来给我下套的。“

陈深穿着一件棕色皮夹克，匕首和枪都对着唐山海：“没想到岳小姐藏得这么深，唐队长挺厉害的。行动处的电话线被切断了，老毕不能及时赶过来，但不代表他不能赶过来，耗着是没意义的。我们也算是战友，归零计划我先帮唐队长保管，明天完璧归赵。”

“归零计划有两份，我们俩一人一份。”

“好。”

唐山海松开岳绮罗的手腕：“绮罗，你去把归零计划捡起来。”

岳绮罗在转身前瞪了陈深一眼：“陈深，你最好小心一点，唐山海出事，你也别想好活。”

陈深随意拿走一份，把匕首和枪放了下来：“跟岳小姐唐队长说声抱歉，一时情急，唐队长见谅。”

转身把归零计划藏进办公室，陈深匆匆忙忙跑了出去：“曾树，电话线都被切断了，我们只能派人去找老毕。”

唐山海和岳绮罗趁乱翻出行动处，找到了开车等候的陶大春：“老陶，东西拿到了，我们快走。”

国富路的两人还在，岳绮罗唤出纸人带唐山海翻上窗子。岳绮罗一路上都有些愤懑，辛辛苦苦制定的计划，倒叫陈深这个凡夫俗子占了便宜。岳绮罗不是不想杀了陈深，只是陈深与苏三省和吴龙不同，她不能随便杀。

她坐在桌子边，小脸微微挤成一团：“真是岂有此理！“

唐山海站在岳绮罗身后，他低头看着岳绮罗的发顶，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绮罗，对不起，让你不高兴了。”

缓了缓心情，岳绮罗起身看向唐山海：“我没生你的气，这次就当是还了陈深的人情。你快回去换衣服，毕忠良应该会派人来找你，不要叫他看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