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亡国,本王也得守在自己的王城。”
是夜,天枢王上的寝宫还点着一盏小灯,微弱的烛光随着冷风的吹拂一明一暗,似乎暗示着宫内之人随风摇曳的悲凉命运。
寝宫里不止天枢王孟章一人,还有天枢的上大夫仲堃仪,一绿一黄,一个坐在床上,面上难掩疲惫之色,一个跪在床前,脸上带着不屑与不甘。
“王上,您若放手一搏,微臣甘愿以命相随,可是您现在妥协,无疑是自断后路。微臣自认为有济世之能,若是不能为王上分忧,也只能另寻一番天地。唉,王上对微臣的恩情微臣铭记于心。”
仲堃仪说罢,冲孟章磕了三个响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当下的仲堃仪虽是有些气愤,但他不怨孟章,却又希望孟章能强硬一次拼死一搏,可惜王上不愿看百姓受苦,自己又不能救他,还要王上给他找好后路,愈发觉得自己没用,只想赶紧到边塞与高将军商量对策。但仲堃仪没有看到的,是他走后王上自嘲的笑容和无奈的摇头,“只要你能平安,就当是本王负了你罢。”孟章咳得愈发厉害。
而这一切,都被躲在屏风后的人听得真切。
慕容离来得巧,仲堃仪来的前一步他便躲在了屏风后面。他与仲堃仪本就话不投机,也不想与他有正面冲突。
待仲孟二人不欢而散,慕容离才从屏风后面徐徐出来,“天枢王当真是爱民如子。”
孟章微微一怔,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红衣佳人,“你是谁?竟敢闯入本王的寝宫!”
慕容离微微一拜,道:“在下天权国兰台令慕容离。”
“不知天权兰台令来我天枢这边陲小国作甚?偷听这样的行为,非君子所为,恕本王不能以礼相待。”
慕容离轻笑一声,惹得孟章有点生气,“有什么可笑?”
“都说天枢要降了,孟章国主还自称‘本王’,不可笑吗?”闻言孟章气得直咳嗽,方才仲堃仪的一番话已经令他有些许不适,现在又气又急,边咳边道:“本王一日是天枢的王,便一日不会称臣!”
“国主好魄力,可惜这话仲上大夫却听不到,不然依他对你的情意,他怎会离开你。”
“情意?我于仲卿怕是只有知遇之恩吧,他又怎知我对他的感情...”
“你二人身处其中,自然当局者迷,旁的人看得倒更真切,”慕容离踱步在孟章榻前,“虽然他知道三大世家要害你,但他也无能为力。我原以为他对你的情很深,定然要不顾一切救你,但他更看得清这局势,竟真的弃你而去。”
孟章早就倾慕仲堃仪,却从未对他表露过爱意,一直保持着君臣之礼,也从未肖想过会有回音。听了慕容离的分析,孟章不由心生悔意,“原来仲卿与我当真是错过了...”又咳了几下,脸色愈发不好。
“那慕容先生此来何意?我天枢的存亡与天权并无相干吧。”“原本出于私心,在下是来劝国主主战的,但方才在屏风后听得这么一段对话,也明白在下来得晚了。”
慕容离看向孟章,眼神中有些哀愁,缓缓道:“这一切都是在下造成的,本是与天璇的恩怨,却不得不伤害了你们。之前齐之侃的死就已经让我惭愧万分,在下虽与仲堃仪不和,却不想让国主死在三大世家的毒药下,我想让你做我和仲堃仪谈判的条件。”
“我如何会答应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孟章冷笑,难道他连死都不行?现下孟章知晓了仲堃仪的心意,自认可以死得瞑目了,自己又怎能成为阻碍仲卿复兴天枢的绊脚石呢。
慕容离定定地看着孟章,道:“我是瑶光王子。”
孟章一惊,天枢与天璇是邻国,自然知晓天璇攻破瑶光的事情。瑶光王室拒不归降,瑶光王子从城楼上跳下,以死殉国,皆是有人亲眼目睹的。如今活生生的慕容离站在眼前,倒让孟章有些不知所措。
“在下深知国主有治理天枢的决心与魄力,但是却被三大世家掌控着无处施展。依现在的局势,于国主十不利。国主年纪尚轻,在下能保你一命,护你成长,虽不再为王,却也能位居丞相或郡侯,施展抱负。况且国主最擅长的,不就是‘忍’吗。”慕容离勾了勾嘴角。
听罢,孟章摇摇头,道:“哪国的丞相?何处的郡侯?天权吗?瑶光吗?天枢的子民又当如何?”
孟章眼里带着些许无奈和悲愤,就算慕容离救了他,这天枢也归附遖宿了,自己的抱负也就不存在了。
“国之不国,何来子民一说。如若可以,我还你一个天枢国,如若不行,也定还你个天枢郡。”
孟章猛地抬起头来看他,眼神中似是有了光芒,“你当真能办到?”
“在下说到做到。”慕容离看向孟章的眼神坚定。
孟章抿了抿嘴,心下已有了决断,道:“望慕容先生护我周全。”
三日后,天枢国国主孟章因风寒引发旧疾病逝,三大世家推举新帝孟玥登基,苏翰被封丞相。天枢向遖宿称臣,每年增加两成岁贡,第三年开始为四成,不增百姓赋税。
仲堃仪带着先王印信,在北方建立枢居,广收门徒,整肃军队,以待出师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