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4】

淳于燮回来时已经是华灯初上、暮色四合的黄昏时分，吃过安神药的林琬琛正在床上昏昏沉沉翻来覆去睡不安稳。

缓缓睁开眼睛，林琬琛看见淳于燮正坐在床头，一下子坐了起来，从腿上伤口处传来的疼痛引得她一阵心悸：“王爷回来了，妾妃不知怎么就睡着了？”挣扎着想要下床，却被制住。

“这是本王的寝宫，你想睡就睡吧。”

听不出怒气，林琬琛瞪大了眼睛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王爷已经不生气了？”

“本王当然生气，”长出了一口气，淳于燮接着说道，“本王记得告诉过你，本王最恨背叛本王的人。”

“妾妃没有背叛王爷。”

纤长的指尖勾起了林琬琛精巧的下颌，淳于燮用一双凤目紧紧缠住了对面小女子的眼光，想要继续质问终于还是没能狠下心：“还疼吗？”

娇小的身子顺着他胸膛的轮廓滑进了他的怀里：“不疼了，王爷不生气就不疼了。”

“呵，”终于没能忍住，淳于燮轻轻地笑出了声，但又突然脸色一变正色说道，“你又骗本王了。”

“那，只有一点疼......”

一只手紧紧环住腰际，淳于燮的另一只手顺着林琬琛的后背抚上了她的俏脸，轻轻托起，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樱唇轻启，他尽情地吮吸着她口中的空气，她小巧的舌在他的引导下略带紧张地进入了他的世界，一种几乎要将她融化的热情铺天盖地的袭来。

怀中的人几近窒息，他才不舍地放开她的唇，才发现自己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只得定了定神才说道：“琛儿，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封信是谁写给你，是不是？”

满面绯红，娇喘连连，林琬琛在淳于燮的怀里几乎化成了一池水，说话的声音也更加柔媚：“琛儿不想骗王爷，可说实话又怕王爷生气。”

“看来皇后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聪明的丫头。”淳于燮的俊脸上升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本来开始本王也没有把那封信放在心上，不然也不会大费周章的救你，不过当本王看到信上的字时确实失控了。都怪那个牛二，本王不该放他走。”

“王爷，如果琛儿没有求情的话，牛二是不是就死定了。”淳于燮的一番话说的林琬琛心中一颤，不禁抬头问道。

“要是本王说是呢？本王的名声你应该听说过，‘邪王’可不是白叫的。本王杀的，不是本王杀的，本王自己都不知道手上到底沾了多少鲜血。”嘴角凄绝的笑容一闪而过，“你，怕了吗？”

“琛儿，琛儿知道王爷是好人，但杀戮太重的话......”不经意间，林琬琛的眼光撇到靠墙的半桌上端坐着一尊白瓷观音，手擎莲花、脚踏祥云，衣带袂袂似在迎风而行。

不由得愣住了，将人命视同草芥的他，居然会供着观音。再仔细看时，才发现那观音眼中的神情竟也似他一般淡漠，冷眼旁观着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倾轧。

淳于燮顺着林琬琛的眼光望去：“那尊观音跟了本王很多年，一步一步看着本王从无依无靠几乎丧命走到了今天。”

“王爷不怕......”话在出唇的瞬间林琬琛就已经后悔，却已经无法收回。

“怕？”嘴角微微上扬，淳于燮神情愈发决绝，“怕什么？因果报应？天理循环？本王不怕，因为本王从来不会欺骗菩萨。比起那些在佛前发愿明誓，背后痛下杀手的人不知要好上多少。”

毕竟林琬琛的父亲也在宫中当了二十年的御医，再加上史书上从来不吝笔墨的描述，宫闱争斗的厉害她还是知道的，可当这些原本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事情突然在自己身边变得真实还是有些超出她的承受范围了。

低下头，她显然不知道在现在的情境下她究竟该对抱着自己的男人说些什么。越说越错，她只能把手紧紧地环在了淳于燮的腰间，耳朵刚好停在他的胸前，穿破高傲的躯壳她听到他的心脏在强有力地跳动着，薄情的天青色朝服也遮不住喷薄而出的热情。

“王爷，瑞王爷命人给您送来些东西。”小德子站在门外高声禀告着。

“进来吧。”一抖朝服，淳于燮重新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飒然站在床头，脸上依旧是他惯有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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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掌大的雕花木盒兼具了精美和质朴两种美感让见到它的人心里莫名的觉得温暖。

“琛儿，你说这个盒子里的东西到底是给本王的，还是给你的？”

“刚才小德子不是说是给王爷的吗？”

淳于燮没有回答，纤长的手指轻轻拨开了盒子上镶嵌的开关，目光被盒子里静静躺着的一方手绢吸引。

这是一方常见的不能再常见的手绢，随处都能见到的白绢上一枝绣工并不精巧的寒梅傲然开放，尽管时日已久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它。

“是你的手绢，十年前你用它给本王包扎伤口，本王用过后就不知随手丢在了哪里，没想到竟是被皇叔收起来了，如此看来皇叔是比本王有心多了。”淳于燮小心翼翼地将手绢取出来递到了林琬琛手里。

林琬琛当然还记得这方手绢，现在看来粗陋不堪却是她七岁时的得意之作，她把它送给了愿意用身体保护自己的男人，却从另一个男人手中又拿回了它。

一个男人为她受伤却将她送给他的东西随意丢弃，一个男人不露声色却把她的一切都视如珍宝，偏偏她的命运又注定了和这两个男人纠缠不清，命运常常就是这么爱捉弄人。

不过，既然淳于祁钧选择了把自己的东西送还那就是打定决心要忘了自己了吧。林琬琛默默地想着。

温暖的双臂重又把她抱在怀里，聪敏如淳于燮怎么会觉察不出眼前人的心思：“看来本王欠你的不只是一个新婚之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