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成婚【4】

望着生机勃勃的太阳在西面的天空用自己的鲜血将天边染得一片猩红，即将要消失在让人觉得压抑的深紫色天际，淳于燮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总是大得让人觉得寂寞的御书房里只有两个人——坐在龙书案后的当今皇上淳于祁锋和挺身跪在地上问安的淳于燮。

淳于祁锋平和的目光缓缓从自己的儿子身上划过，挺拔的风姿、俊秀的眉宇、即使是在君前依然保持着的高贵姿态、和那双像极了某人的眼睛。

不经意间这孩子竟然出落得如此出众，只是这剔透得玉雕翠琢般的人寒凉得也如玉似翠，不由得有些心酸：“起来吧，朕不是说过没有旁人的时候就不要这样拘谨了，你是朕的儿子啊。”

谢恩起身，仪态优雅，心却被“儿子两个字灼得生疼，只是这疼痛到底是被他生生地压在了心底。想要在这深宫中安身立命，喜怒不形于外是第一条铁律，纵是皇室宗亲、天潢贵胄也不能例外。

“燮儿，你大婚有三年了吧？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给朕添个皇孙？”

“父皇日夜为国事操劳还挂心着儿臣，儿臣真是不孝。”

默默地叹了口气，淳于祁锋终于缓缓开口：“前两天皇后为你在朕面前求了恩典，她希望朕可以把太医院林司正的女儿指给你做侧妃，你觉得如何？”

一丝难以察觉的薄怒不着痕迹地爬上了眼底，骄傲如淳于燮怎么能容忍自己一再地听从别人的摆布，狭长的凤目缓缓转了转收拾好全部的情绪，语调异常平静地回道。

“太医院林大人曾经银针救活了太后和小皇叔两条人命，如今太后将林大人的独女接入宫中也是为了成全小皇叔的姻缘，父皇目光如炬一定知道这些。”稍一停，“况且，儿臣有幸娶了皇后娘娘的外甥女已经心满意足了。”

“燮儿，你说的这些话朕心里都明白，不过……”微一蹙眉，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淳于祁锋继续说道，“十九年前先皇御驾亲征阵前折戟，国内亲贵蠢蠢欲动、周边外邦野心勃勃，昭国天下风雨飘摇之际是皇后的娘家帮了朕，所以朕没法把兵权从国丈手里要回来，这才使得有些事朕就不得不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这件事，皇后的意思朕怎么会看不透？她这样做既可以为失了面子的兄弟讨回面子，又能离间你和瑞王的关系，一石二鸟。但是，朕也没法子，毕竟林琬琛和皇弟的关系还没有说明，这样只是苦了朕那个连父皇面都没有见过的弟弟。”

没有抬头，眼中波光却又冷了几分，当年就是因为这个男人的懦弱自己才失了亲娘，使得自己在这偌大的皇城中孤独飘零无处可依，如今还是因为这个男人的懦弱，自己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接受别人对自己的摆布。

百姓都说当今的皇上是少见的明君，他们要是知道原来眼中圣人不过如此胆小还会不会愿意拥立这个男人。

“这件事，父皇已经决定了？”

淳于祁锋从书案后起身，慢慢踱着步子，眼光迷离飘向了屋外的天空。

天好像比刚才又暗了一些，太阳已经完全不见了踪迹，收起了所有的光芒，只余下一轮暧昧不明的月，叹了口气，答非所问地说道：“这个时候林司正应该已经接到圣旨了。”

--------------------------

尽管与以往的步态略有不同，从御书房里走出来的淳于燮还是尽最大的可能维持着自己的仪态。

“淳于燮！”毫不意外，瑞王正怒不可遏地等着他。

“侄子见过小皇叔。”

“不必这么客气，本王知道你一直不愿意这么称呼本王，毕竟你还年长本王三岁。呵！果然年级大就是不一样，背后下刀夺人所爱，卑鄙。”

“皇叔应该知道这个恩典不是侄儿求来的。”

“那你为什么不推辞，你去和皇兄说，说你不愿意。”话锋一转，明亮的眸子中突然涌起悲伤，“何况，本王能给她你给不了的生活。侧妃，你觉得她能赢得了你家中的……”

“圣旨已经下了。”

淳于燮边说边将双眼望向了初升的月亮，露出了一个显然被精细打磨过的微笑：“其实事到如今这件事已经没法回头了，皇叔也清楚，不是吗？”只是这一次，熟稔的微笑没能遮住自心底渗出的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