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

“醒了？”

“嗯。”

润玉勉力坐了起来，半靠在床上。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是那种常年不见光的色泽，像是他院子里曾经种过的昙花一样，有着一种月光的清幽之感。“坐过来些，让我好好看看你，你坐在那边，我都看不清粗你瘦了多少。”

他的态度依旧熟稔，唇边也是惯常的微笑，就好像是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而润玉，只是睡了一觉一样。穗禾感受到眼眶之中瞬间漫上来的酸涩，忍不住眨了眨眼，别过头去，并不答话，只是脚下的步子却很是乖顺的做了过去，恰好是在床沿上，他一伸手就可以抱到的距离。

润玉果然也没有辜负这个距离，一伸手就将毫不设防的穗禾拉到了怀里，紧紧地拥住她。穗禾下意识地挣扎了两下，只是润玉的虽然是刚醒过来，手却是很稳，穗禾又担心他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不敢用力，更不要说术法，只能挣扎两下就泄了气，认命一般的人有润玉将她也拉去了床上。

是他们最熟悉的姿势，两人的体温彼此交融在一起，呼吸清晰可闻，亲密无间。他的呼吸落在穗禾头顶，挠的人痒痒，穗禾躲了几下，又担心自己动作太大不小心让他受了伤，只能小幅度的动了两下，却被他更加用力的摁进怀里。

“别动，让我抱一会，一会就好，阿穗。”

他的声音很是低沉，因为距离的原因就贴在她耳边，说话的时候穗禾都可以感觉到他的喉结在上下的滑动，暧昧的像是唇齿的交缠，安心的叫人眼睛疼。

“我睡了多久。”

穗禾沉默了一会，从润玉醒过来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想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他。他们之间早就闹掰了，加上润玉身份特殊，若是他回来了，凭借他的心智加上身份，九野的皇位或许也没那么稳固，或许他们之间就只是生疏的问候了。

可是她没想到润玉的态度会是这样的，亲昵的，熟稔的，好像那数百年来分离的时光从来不曾存在一样。她试探着往下缩了缩，是她以前最喜欢的姿势，润玉也是习惯性的将他往上捞了捞，将下巴放在穗禾的头上，手腕在穗禾腰间一揽，整个人就严丝合的嵌在了一处。

以前穗禾睡觉的时候总是喜欢团成一团，后来与润玉一起，刚要团起来的时候润玉就会将他伸直，将自己放在他怀里，免得自己睡着睡着又陷在了被子里面，憋得脸上红扑扑的。如今这样熟悉的动作做起来，穗禾也下意识地伸手，搭在了润玉围在她腰间的手上，闭上了眼睛。

“没多久，半天吧。九野他吓坏了，等会你起来的时候记得去看一看他。我怕他在这里会吵到你，让他去偏殿睡了，燕锦在那边守着他呢。”

“嗯。”

润玉应了一声，然后将下巴在她的头顶摩挲几下，闭上眼感受着穗禾的气息，大脑在一边飞速地运转，分析龙影记忆里如今的形式。在他死去的这段时间了，天族里发生的事情不少，可是在龙影的记忆之中，他前期只是一颗树，根本不知道什么消息，也不知道那段时间穗禾究竟是如何生活的。

他的小姑娘要从那样的地方活下来，并且成为现在的样子，而这段过去他半分没有参与，甚至于，这些有很大的几率还是他一手造成的，如果他那时候选择了带走穗禾，或许这些东西都不会发生。

他的姑娘也不会冠上其他人的名字。

“你融合了龙影的记忆？”

骤然听到穗禾问话，润玉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怀里的穗禾，似乎是确认了一遍是不是自己在幻听，然后在应了一声。“没错，阿穗，我回来了。”

“那，龙影呢？他，消失了吗？”

润玉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告诉她，龙影暂时还有着他自己的意识，甚至于这些意识牢牢地锁住了他与穗禾的记忆，所以他只是暂时融合了龙影其他的记忆，可是真正重要的，与穗禾相处的记忆，一点都没有。可是龙影原本就是润玉的一部分，无论他再怎样反抗，当润玉开始觉醒的时候，龙影就只有一个下场，消亡。

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先难过明明他已经回来了，穗禾却惦记着别的人好，只是他之前才和穗禾冷战，他醒过来之后穗禾一开始的冷漠他不是没有看见，只是不想看见而已，如今随和好不容易态度好了一些，他自然是不想这个时候提起哪些事情的。

只是她也不想是应该告诉穗禾他还没死，却注定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