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

其实，我从最开始，就知道他是谁的，就好似那过去的漫长记忆里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那过去里还有他在陪伴着我，在这无尽的时间漩涡里浮沉，而如今，好像，只剩下了我一个人，长长久久的被时间所遗忘。

在我睁开眼的第一瞬间，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的时候，我就知道，那是他，却也不是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看见的世界与以往都不一样，但是母亲还在我身边，而且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在所有人面前唤她一声母神，这就足够了。

再次开始的旅程，和过去的每一次都有着很大的区别，比如这一次我名义上的父亲，是我曾经血缘意义上真实存在过却从来没有机会见过的祖父，以及，我便宜父亲出乎意料的英年早逝。

后来我终于见到他了，在母亲的宫殿里，不是以往那样沉浸在他身上的气味里，而是真实的，温热的，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他。即使他身上沾染了血腥味，我却彷佛是有什么事终于卸下来的感觉，如释重负？

不过是在那无尽时间里唯有的两个人的一点同病相怜罢了，我这样告诉自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母亲也认不出他，但是母亲很高兴，这就足够了，其他的，能够讨得母亲欢心，是他的荣幸。

然而这一切，就在他与母亲从人间回来之后就不一样了，他开始大大方方出现在其他人面前，无视天界诸仙看着他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跟在我身后，借口看顾我的学业随着我一起出入各大藏书阁。

我查了他的阅读记录，龙血树啊，原来如此啊。

或许活的久了也就是只有这么一点好处了，这天庭的藏书阁，我看了无数次，无论是哪段文字在哪里，我都记得一清二楚，自然也包括这关于龙血树的记载。相传龙血树是由祖龙一身血肉所幻化成的种子，意在天地大劫时给他龙族后辈一线生机，故此一株龙血树，算得上是龙族的另一条命。

以鲜血灌溉之，待他长成，若是有一天龙身不幸命死，这龙血树自然会为龙族聚魂，天长日久，自然可以再次醒来，就如同凤凰一族的寰谛凤翎一般，保命的东西罢了。只是有几个龙族一身法力多半来自于血液，大战当前，有几个有时间精力和条件耗费半身鲜血来养活这么一颗不知道聚魂要聚到猴年马月的树呢，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没有龙族知道龙血树还有这样一个作用了。

看来自己这个便宜老爹运气还蛮好的，这样都可以被人聚魂再来一次。只是看起来现在应该是三魂七魄还没有完全归位，怕是只有一部分魂魄凝成了这个所谓的龙影，其他的，应该被聚魂到了原本他该回去的地方吗，也就是他的肉身上去了吧，这才导致他记忆不全，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草木精怪。

不过这人和他有什么关系吗，他只不过是被遗忘了无数次的孩子，甚至于他的诞生都没有那个人的参与，只不过过去的时候，他是一个因为意外所生下来的孩子，而如今，却是母亲与他曾两情相悦的结局。

只不过这些有什么区别吗，在那无数个他爱上锦觅的时空之中，他所有关乎父亲的幻想，却都化作了那一句，乱臣贼子。

吩咐下去让人把那册书籍拿出来烧掉的时候，九野还不忘记再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一点点遗漏，这才背着小短手，一摇一晃走出了省经阁。

直到确认了人走远了，龙影这才从刚刚一直藏着的桌案背后走了出来，一挥手取出一早就放在这里的留影石，刚刚还在燃烧的书册上火焰也跟着瞬间熄灭，龙影盯着那一推泛黄书页，神色变化许久，还是伸出手将烧的残破不堪的书册捡起来，放进了袖子里，而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那样，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