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微弱的烛光随着窗子吹进来的风而摇曳，好像随时会熄灭一般。

　　“这三更半夜的可不暖和，你开着窗不怕着凉吗？”木槿走到窗边将叉竿放下，“你身子好，我可禁不住。”

　　秦离听到这话嗤笑道：“你刚来京城的时候还躲在巷子里睡过呢，如今这点风都受不住了？”

　　木槿对着秦离翻了个白眼，“你看着那新来的丫头想到了自己刚上京的日子，心里头不舒服，与我什么相干，我好心与你疏解，你却无故的抢白我一顿，真是好人没好报。”

　　“是是是，有劳木槿大小姐费心了，”秦离理了理鬓发，烛光映着她的容颜，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岁月也并没给她留下太多的痕迹，只是那双眼睛看过太多人情冷暖，不似少女般清澈。

　　木槿关了窗子转身去柜子里取了一壶酒、两个杯子，来到秦离对面坐下，“用你的酒陪你喝一杯吧，”我说这都过了多少年了，你大半夜去人家屋子外面暗自神伤，至于么？”

　　“谁暗自神伤了，我就是去看看青鸢那丫头睡的怎么样，有没有再做噩梦而已。”秦离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可不要多喝，明天还要做生意呢。”

　　“啧，你这嘴硬的样子还是一如当年呀，你刚刚那泫然欲泣的模样，简直是我见犹怜，关心人家觉睡的好不好，需要那么难过吗？”木槿语气带着几分嘲笑几分关心，她拿起杯子把酒喝了个干净，“咱们的生意又不用早起，怕什么？”

　　秦离被说中了心思，不言语了。

　　她今天睡到二更天就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了，无奈披了一件衣服就从房间里出来了，漫无目的的走到了青鸢的房门外，看着屋里漆黑一片，心里想着是那安神药有效果了。

想着青鸢的模样，不禁就想到了自己以前的样子，很多往事都一下子涌进脑海中，让她心绪难平，她不愿再想，转身想回房间，却撞见木槿拿着一根蜡烛站在那里，还吓了她一跳。

　　木槿和秦离的房间是挨着的，木槿说是去起夜回来看到秦离出了房间，她好奇就回房点了蜡烛跟了出去，才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两人小声说了几句话，不一会青鸢房里点了灯，秦离当下不想被人看到，就带木槿回了自己的屋子。

　　“你不说话能解决什么问题呀？说出来心里才能好受一点，要是再不说话，我可回去睡觉了。”木槿只这一会儿，已经自斟自饮喝了三杯了。

　　“如果我当年再给他一点时间，让他想清楚再与我说，是不是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了？”秦离一手握酒杯，一手托香腮，垂下了眼角。

　　木槿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面带讥笑地摇了摇头，“这痴情女子负心汉还真是千古不变的故事，人家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还要怎样说？过了这些年，你这心里居然还这般放不下，亏我当时还觉得你是真的潇洒。“

　　秦离没喝几杯，但看起来却是有点醺醺然了，“放下......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话未说完，她就自嘲般地笑出了声，“罢了，你说的对，不说了，真受不了自己这么矫情。”话音刚落，秦离就挥了挥手，示意木槿回房去，自己则摇摇晃晃的倒在了床上。

　　木槿过去帮秦离盖好了被子，烛光微弱，阴影中瞧不清木槿的表情，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床边看了半晌，随后便静悄悄的离开了。

　　第二日到了开门的时辰，烟花醉众人都开始起床梳洗打扮，下楼的时候秦离与木槿对视了一眼，默契的只字未提昨晚的事。

　　青鸢房中，浸月正在给青鸢梳头发，见青鸢面带倦色，浸月道：”要不咱们把王爷的午膳邀约退了吧，姑娘再睡会，王爷定不会跟你计较的。”

　　“不必，我吃过饭再歇也不迟，王爷虽平时待我不错，但他毕竟是客人，我不能这般托大。”青鸢也纳闷一向晚上过来的王爷为何会突然派人来说，要到她这来用午膳，说是王府新请了一个厨子，带了新菜来请她尝尝。

　　待青鸢戴好一应发饰，沈敬渊刚好来到，下人们提着七八个食盒进了屋，青鸢站起身来行礼，沈敬渊抬手示意青鸢坐下，等下人们摆好菜品退下，屋里就只剩他们两人。

　　青鸢瞧着桌上的菜，竟都是她的家乡菜，腌笃鲜、蜜汁火方、三套鸭、松鼠鳜鱼、酒酿圆子，还有各色她家乡的小糕点。

　　“听你口音似是苏州人，刚好今日王府新来了一个苏州的厨娘，所以就带些来让你尝尝。”

　　沈敬渊的声音将青鸢从思乡的情绪中带回，她感激道：“自相识以来，王爷处处厚待于我，实在不知该怎么谢王爷才好，我本以为，这辈子再也吃不到地道的家乡菜了。”说到此处，青鸢的声音都带着一丝哽咽。

　　“这不值什么，想吃以后多的很，别只顾着说了，一会菜都凉了，来吧，陪本王小酌几杯，就当谢礼了。”

　　青鸢站起身来给沈敬渊和自己的酒杯斟满，她端起酒杯说道：“那这杯我就先敬王爷了。”

　　两人喝了一杯酒后，沈敬渊状似随意地开口道：“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秦老板应该跟你说过，如果有人赎你并付得起赎金，你就可以随那人离开了。”

　　青鸢点点头道：“离姐是跟我说过，自我来到这里，想赎我的人更是不在少数，有些人直接被高昂的赎金吓跑了，有些人付得起赎金，但是被我拒绝了，以后，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瞒王爷说，我的想法是自己赎自己。”

　　沈敬渊听着新鲜，问道：“就你平日里攒的那些银子，何年何月才能将自己赎出？你现在炙手可热，秦老板定的价可高着呢，你不妨说说你选人的标准是什么，本王帮你找一找合适的人选。”

　　“铁杵成针、滴水穿石，早晚有成的那一天，被赎出去也不过是青楼将我卖给了别人，这后半生终究还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不如靠我自己的银子，直接撕了那卖身契来的痛快。”

　　青鸢说话时眼里的坚毅让沈敬渊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他本是自作主张来替顾文轩探探青鸢的想法，没想到，倒是让自己更欣赏青鸢了。

　　“如果那人只是想救你出这青楼，让你以后不用再送往迎来，然后娶你为妻，以后的日子都敬你爱你，不让你受半点委屈呢？你也不愿意跟他走吗？”沈敬渊并非胡说，他了解顾文轩，顾文轩如果成亲，一定是个好夫君，连妾室都不会纳。

　　“王爷说的这种人想必只有戏台上才看得到吧，青鸢此生是不做如此奢望了，流落风尘，堕落如斯，又凭什么值得人那么对我呢？”并非没盼望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愿望终究只是愿望。

　　“如果那人只是看了你一眼，就一见倾心，非要赎你娶你呢？”

　　青鸢觉得今日的王爷好生奇怪，再联想他今天午膳时分就前来，又带了这么多自己的家乡菜，怕是并非偶然之举，但王爷平时待她不错，她也就仍然坦诚相告：“那我就更不会答应了，这人连我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那无非就是看上了我的这副皮囊而已，时间久了，看烦了看厌了，也就扔到一边了，这世上哪有什么一见倾心，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自认为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沈敬渊，此刻隐隐觉得，自己可能是帮了倒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