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做戏

慕容瑾萱往钟离珏身后的仪仗稍稍侧目，旋即停在了距离钟离珏三五步远的地方。钟离珏早些时候，似乎是见了什么人。此刻身着一件绯红的大袖袍，前胸刺绣上盘踞着龙蟒等瑞兽，栩栩如生，简直要飞出那件袍子来，却仿佛被当腰那条玉带，镇压在身上。

钟离珏走起路来，很有一种轩昂气度。分外扎眼。

一想到老爹也告假了，慕容瑾萱心情一时沉重，脚下停滞不前。

党争愈演愈烈，中立派缕遭参劾，单是弹劾吏部考功司、文选司的折子已堆成了山，在这之中，慕容秉先这吏部尚书首当其冲。为避风头，只能暂时告假。

钟离珏更是头大，自然知晓他的担忧。

钟离珏回头看了一眼，伞扇众立刻缓下脚步，与皇爷拉开距离。

“慕容爱卿，”钟离珏低唤了她一声，“世上绝无两全法，不必苦苦寻求，纠结太多。权衡即可。”

慕容瑾萱一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不由抬头看过去，试图揣摩出他的深意。

只听钟离珏低声道：“你和慕容老尚书，只能留一个。你还不明白老尚书的良苦用心。”

慕容瑾萱抬头与他对视了一阵，千言万语又吞了回去。

钟离珏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食指轻轻点在她肩头，低声道：“如何，朕是否比你心里，那个只知享乐的子贤强上百倍。”

慕容瑾萱闻声心中一滞，偏头避开了他的视线，脸上一阵红白交替。最后闷声道：“万岁睿智。”

召对中，又是一出大戏， 文华殿成了个大戏台，戏好戏赖全看演技。

众臣频频奏请，弹劾慕容秉先用人有贻，趁着人不在，更是列举出十数条吏部的过失来。

万岁爷脸色阴沉，然而慕容秉先不在，一腔‘怒火’无法发出。内阁纷纷出来做和事佬，劝谏陛下大局为重，慕容秉先两朝老臣，苦劳甚多忠心耿耿云云。

万岁爷静了片刻，忽而对翰林院发难，指责翰林院不甚作为，养些‘闲人’。

众臣哗然——万岁这是将怒火，发泄到慕容尚书独“子”身上。

更有楚党跳出来，呵了一句：“慕容翰林私下作风不端，曾在镇国公府与男子泛舟嬉笑，举止轻浮，宴后留宿一夜。”

“慕容大人，你只说有还是没有？”

此话一出，大殿霎时议论声四起，开始不断指责其品行及嗜好。归根结底，要狠狠地打慕容秉先的脸。不管是否属实，先骂了慕容瑾萱再说。

“徐某愚见，慕容大人私下里的隐晦事，怕是多的很。”

“某以为，身为朝廷命官，此举失德也！”

慕容瑾萱满脸的惊愕——啊？血口喷人！那我就陪你们玩玩。

慕容瑾萱立马反应过来，配合着演得很像。她当即出列跪下，搁了笏板叩首，口中不住地叫冤，不停地替自己辩白。

万岁根本不听，指着她大发雷霆，斥其德不配位，失了翰林体面。欲下旨，即日褫官回家。

内阁的阁老各种看不下去，忙起身求情。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个慕容翰林明显受了老爹的牵连。

阁老们于心不忍，好话说尽，才落了个发慕容瑾萱去南直隶，任户部左侍郎的贬官下场。

慕容瑾萱几近哽咽的叩谢皇恩。

只不过她头磕头在地上，嘴上却在拼命忍笑。

翰林院一众也知道她冤枉，纷纷替她谢恩。一时间，许多人同情起慕容瑾萱来了。

众人走得七七八八，慕容瑾萱还在地上哽咽，翰林院众人聚上去扶起她，一阵的软语安慰。

“只是左迁，又不是褫官。莫伤心了……”

“慕容大人，留得青山在！”

“慕容，守得云开见月明，你尚且年轻，路还长。”

慕容瑾萱回以哽咽，仿佛难受的说不出话。

出了文华殿，她还要去把戏演完——慕容翰林在上书房长跪不起，替自己老爹求情。

当然，万岁爷还是很生气，没有半点原谅她和她爹的意思。

不原谅就算了，只是……

慕容瑾萱把那只伸进自己衣摆里的手扼住，惊慌道：“微臣官袍在身，青天白日，不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