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如今眉眼含情了

一席将散，众人歪得歪，倒得倒。独独慕容瑾萱和钟离炎二人，神志尚在。

慕容瑾萱觉得屋中有些闷气，像是什么横压在胸口里，辗转着不畅快，便起身开窗来透气。

甫一开窗，入眼是一片斑斓点点的灯海，宛如星河落凡。屋中的梅酒气味与屋外的晚风互相交汇杂糅，一时香甜了起来。

不禁感慨钱文舒真会找地方。

原来酒楼窗格边沿，系了许多根绳索，一路延伸到街边的榕树枝头。每隔十来寸，便悬一盏小薄纱灯。这一条街的铺子，但凡二楼开张做生意，皆是如此悬灯。入夜便璀璨起来。不远处传来了隐约的歌声弦响，不知唱的哪朝艳词。晚风一起，方觉这地方舒适了许多。

钟离炎拎着酒壶，浪荡地走过来，他倚靠着窗沿站定，一仰头，就直将壶里的梅酒倒入口中。这才熏熏然道：“这几年过得还好？”

慕容瑾萱笑了笑，轻声问道：“你是问哪些？”

钟离炎被这句话噎得木讷，他听出来了，慕容瑾萱似乎不太想与他谈论这些。

“对待旧友，如此寡淡？”钟离炎隐约有了些猜想，漫不经心道：“你这是，见色忘友？”

慕容瑾萱即刻皱着眉头，瞥了他一眼，“哪来的‘色’？”

尽管慕容瑾萱自认伪装的完美，钟离炎仍是从她眼中，捕捉到了转瞬即逝的心虚。

钟离炎扯出一个顽劣的笑：“我看‘哥哥’神魂不稳，红鸾星动。要不要弟弟给你算上一卦？”

慕容瑾萱惊笑一声回头，咧开嘴道：“你先算你自己，瞧瞧自己几时‘红鸾星动’？”

钟离炎稍低了头，半开玩笑道：“就在，”又往慕容瑾萱那处稍稍倾身，“此时此刻。”

慕容瑾萱回头笑开来：“你这红鸾星，怕不是一天都要动个几十次？我听你胡扯。”慕容瑾萱也找了个酒碗来，端到他跟前儿，“酒，分点来。”

钟离炎伸手正要接过去，慕容瑾萱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堪堪收回了手，把酒碗放到了窗沿儿上。

这动作显得十分疏离，大家玩闹，碰着了胳膊手也极正常。她怎么如此避讳起来了？钟离炎只觉她很有欲盖弥彰的意思。

钟离炎微一蹙眉，终还是规规矩矩给她倒酒。边倒边说：“感觉‘哥哥’有些不同了。”

慕容瑾萱接了酒，挑眉笑道：“愚兄哪处不同？是又俊了些么？不消你说，这是必然。”

钟离炎存心试探她，便笑说：“约是领略了风月之事，如今眉眼含情了。”

慕容瑾萱心中一悸，脑中即刻大不敬的，浮现了床幔中那倨傲又俊逸脸来。可不能暴露女儿身。

慕容瑾萱急忙装出一派朗月清风模样，借着吃酒，将脸挡去了大半。待她慢慢腾腾收了心思，才把酒碗搁下来，打趣道：“浑话倒是学得快，做文字怎么不见你勤奋。”

钟离炎嬉皮笑脸道：“这不就回来找‘哥哥’，学学文章，聊聊诗了么。”

慕容瑾萱当即鄙夷道：“你会聊诗？艳诗你却是最会！如今住哪？这几个倒下的，待会儿府里都要来人接。有人来接你么？”

钟离炎装得半醉半醒，背靠着窗，偏着头道：“慕容府那么大，你借一间房，给我住一住可否？”

慕容瑾萱那表情当即变得不自然，仿佛进入了两难的境地。

钟离炎不欲强求，洒脱道：“不住你府上。皇爷安排了风水宝地，方便盯着我。”

慕容瑾萱听他有地方去，当即展颜，与他调侃道：“你看你，坏事做的多了，所以皇爷才要盯着你。”

钟离炎忽地低头，凑得极近：“我心里还盘算了一个坏事，却不舍得做。”

慕容瑾萱不知他在说什么，但也惊悚道：“京城重地，你这晋王世子入京，还是少做为妙。”

钟离炎看她如此严肃，不由仰头笑起来：“我从前就想做，但是，要跟父亲去晋地之国，说不定此生不再入京。便不想伤人心。”又饮了酒道：“如今不同，怕是此生都要留京。于是机会又来了。”

慕容瑾萱表情有些怪异，仿佛若有所思。

“皇爷圣旨一来，我爹一脸愁容，我却兴奋的睡不着觉！”钟离炎望向窗外的灯火，映上一脸的柔光，恨不能带着身边这人翻身出去，如当年那般，好好玩上一遭。

慕容瑾萱却有些同情地低声道：“弟弟，”好像又有些难以启齿，“哥必须跟你说个事情。”

钟离炎困惑地看过去：“什么事？说啊。”

慕容瑾萱支支吾吾道：“京城的事，一年就是天翻地覆，两三年，就更是……”

钟离炎听她这么说，心也被揪住了，喉结动了动，有些紧张她下面说出的话。怕不是一些……要把他念想斩断的话？不该啊，慕容是这样无情的人吗？这分明刚重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