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先留在我房中吧

万岁驾临，慕容尚书也是十分意外，意外之余竟是受宠若惊了。暗地里还在想，最近是得罪了哪个？难不成是盯上了他们“父子”，才使计，叫皇爷亲临了？

不待他多想，便已入了夜，只得急急忙忙张罗了一桌简席，又叫长随去备好酒。

……

席中。

钟离珏的酒杯一空，慕容秉先不停给自己“儿子”递眼神，只是他发觉，今日的慕容瑾萱有些反常。平日里这些小事，她都机灵得很，而今日却老半天都没反应，人也恹恹的。

慕容秉先兀自焦急，气的胡子一横，只得朝钟离珏赔笑道：“犬子愚钝，傲慢无礼，只因自小骄纵惯了，还望陛下多多……”话还没说完，却被钟离珏抬手打断了。

钟离珏倒大度，自己拿了酒壶，先转身给慕容瑾萱满上，又对慕容秉先道：“贤卿不必过谦，慕容爱卿有子建之才，可堪大用。”

慕容瑾萱暗中冷笑，起身随便揖了一下，阴阳怪气道：“陛下谬赞。承蒙陛下厚爱，微臣受之不起。”接着把那杯酒一饮而尽，故意放在桌沿儿上。落座时拿手肘一撞，“啪嚓”一声，落地碎了。

这动静一起，屋里视线齐刷刷投过来，霎时鸦雀无声。丫鬟侍从个个面露恐惧。还有两个胆小的，腿都在打哆嗦。

看到老爹那张脸也变了色，慕容瑾萱即刻装作慌张，直接跪下地，演绎得逼真：

“是微臣不敬，陛下恕罪！微臣实在身子不适，不宜伴驾……”

啰里啰唆得还没说完，慕容秉先也慌张地开始替她道歉。慕容秉先一边道歉，一边又在屋里扫看，眼神一下揪住小翠，呵斥道：“小翠！”又拧着眉头使眼色，对小翠道：“快扶下去！丢人现眼！”

小翠又唤了个小童过来搀扶，这才将慕容瑾萱扶起，带着下去了。

慕容瑾萱根本无心搭理钟离珏。听他在桌上，与自己老爹七拐八绕的寒暄，慕容瑾萱直在心里疯狂嘲讽。

上桌开始，钟离珏就面不改色，仿佛晚饭之前的事没发生过。感情钟离珏这人有两副脸孔？一副人脸，一副兽面？

钟离珏一脸体恤的神情，目光却追随着慕容瑾萱的衣角。直到那衣角出了堂子，消失在隔扇门外，钟离珏才堪堪收回了视线。

万岁爷称，慕容府的庭院颇有致趣，便打着“赏玩”的名头，要留宿一夜。

慕容瑾萱听到小翠这么与她说，当场冷笑道：“大内几千亩地，竟然比不上一个慕容府有趣？”

小翠呆呆站在一旁，把嘴抿地死紧，不敢回话。

“怎么了？”慕容瑾萱看她眼神有些不对，疑惑开来。

小翠左右看看，又往她身前挪了两步，脸都拧作一团儿，低声道：“皇爷……在门口。”

这下慕容瑾萱的脸也拧作一团儿了，她不耐烦道：“打水来，疲得很，洗漱睡觉。”

小翠点点头，拎起铜盆子，快步出去了。

小翠刚一出门，钟离珏就大摇大摆进来，不客气的要往慕容瑾萱额头上探手。慕容瑾萱偏身一躲，便起身行礼道：“还请陛下，移驾中院东厢房。那处宽敞。”

钟离珏不理她这句话，盯着她问：“你发热了。”

两人就站在屋中，互相僵持了一会儿。终是慕容瑾萱先叹了一口气，讽刺道：“陛下离我这带病之人远些，莫伤了真龙之气。”

钟离珏眯着眼瞧了瞧她，没回话。

少时，小翠端了铜盆进来，见皇爷竟然进到了屋子里，屋中气氛又肃杀，赶紧把盆子搁下，一溜烟儿出去了。

钟离珏瞧她走远，才过来揽紧了瑾萱道：“煎药来吃？”

慕容瑾萱瞥了他几眼，直接把眼一闭，面无表情道：“君命不敢违，要做什么自便。莫动我爹。”竟有了一种凛然赴死的悲壮感。

钟离珏听完这话，愣住片刻，又扑哧一下笑了：“你当我来，是要做什么？”

猝不及防一个“我”字，让慕容瑾萱缓缓睁了眼。她忽然委屈了起来，心中一时百转千回。想想自己做官做到这地步，也是十分可笑。前段日子还与同僚一道，坐在桌案边，对着帖子上的“六俊”二字，频频讥讽鄙夷，口中啧啧……

如今自己也辗转承欢去了，又与他们有何区别？当时义正辞严，那些说过“六俊”的话，仿佛一声声巴掌，掴地自己脸生疼。

她到底要怎么看待钟离珏？

若是同僚知道，她刚中进士，就上了皇太子的床，如今又在皇帝身下承欢？！还不如早早改名易姓，别愧对列祖列宗……想到这处，慕容瑾萱就是一阵窒息。

思绪被钟离珏忽然压下来的吻截停。许是发热，才昏了头。恍惚间贪恋这唇温凉，竟觉十分畅快。两人在昏灯里无言的唇瓣相抵，鼻息一温一烫，互相搅作一团……

她觉得自己如今，就似一条被按进锅里的鱼。这一面尚未煎得焦黄，又被翻过去——钟离珏按着她，煎起了另一面。

钟离珏左手扣在她后脑上，因而手肘便架在她肩头，颇有分量。一路推她往后，最后抵着她，停在了梁柱边上。这停顿使两人的鼻梁骨稍稍磕碰一下，激地瑾萱涌出一点热泪。钟离珏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眼尾，边吻她，边将头稍往一侧错开。

慕容瑾萱早已呼吸不稳，入鼻是一阵飘忽的安息香，随着钟离珏动作，跟着热气往上蒸腾着，越发浓郁起来。

又过半晌，钟离珏才缓缓撤开，唇一路往上滑着，最后在她颊侧挪开，柔声道：“我叫人煎点柴胡来，好给你退热。”

瑾萱只觉颊边这口息灼烫了起来，不似方才那般温凉了，又在他怀中蹙着眉头神游。须臾，慕容瑾萱方回神道：“我自己去吧，你……你此刻不太方便，先留在我房中吧。”

说着，有些赧然地低头，往钟离珏胯骨上虚推了一下，“等等再出去吧，免得叫人看见。你身份毕竟不同，不可没了端方。”

钟离珏往后退了一步，望着她淡淡一笑，再没有其他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