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慕容爱卿，可还记得朕是何人？

这一抬头，万岁爷显然也停滞住了。

两人稍对视了片刻，都很有默契的调整好了状态，仿佛头回见面。

万岁爷轻笑了一声，淡淡道：“朝中青年才俊不少，朕甚欣慰。”

那是，论起样貌，慕容瑾萱自认不输。能进翰林院的，都说得一嘴漂亮话，慕容瑾萱也不例外。

她温恭回道：“陛下谬赞了。微臣等能为陛下分忧，乃是微臣福分。”

后面那几个纷纷交换眼神：为陛下分忧？就是讨论先帝的床帷秘事吗？

当然，万岁爷也觉得他老爹给他丢脸了，才让他们这些人修史书，并不是因为别的。

悠悠众口堵不住也无妨，毕竟人总是寿终正寝，过不多少年，这事情就被人忘了。

但史书不同，后世多少人都要看。史书上，怎么能让自己爹死在龙床上，重点是，床上还有六个年轻貌美的太监？

万岁爷此时已经在吩咐正事了：“诸位爱卿都有何想法？”

说起正事，慕容瑾萱也一丝不苟：“微臣以为，‘六俊’可保留，其他细节……大可一笔带过。”

万岁爷若有所思道：“不如，改为皇考病重，‘六俊’实为冲喜之举。”

慕容瑾萱忽抬头：“万岁圣明。”

意思是说，先帝本来病重了，弄来六个美貌太监是冲喜用的，不是侍寝用的。高，实在是高。太子爷才思聪颖，果然不假。

说来说去还是这件事，意思是改的多一点也没关系。哪怕改得面目全非也无妨，总之，不能是如今这个样子。

刘大人点点头，慕容瑾萱也会意道：“微臣等遵旨。”

刘大人已老了，这件事的绝大部分工作，都是慕容瑾萱在做，刘大人只负责给意见。之前慕容瑾萱还在修改的事上来回摇摆，这回既然万岁爷发话了——

怎么改都行，别让朕看见史书上，有先帝真正的死因。

后面众人纷纷跪下：“陛下圣明！”

慕容瑾萱也行了个礼，正待众人将要离去。万岁爷忽道：

“慕容爱卿稍留。”

慕容瑾萱脑袋“嗡”的一声，一下全空白了。万岁爷该不会要说三个月前的破事？！慕容瑾萱霎时一身冷汗，她飞快地想，这该怎么办？

依稀记得当时那张罗汉床上还有些血迹，我这女儿身的事恐怕万岁爷也知道了，欺君之罪应当砍头！现在这万岁爷手段狠辣，该不会这史书一修完，他就要把我灭口？

她上了万岁爷？这能承认吗？

当然不能！

慕容瑾萱清了清嗓，缓缓回过头来：“陛下还有何吩咐。”这语气平和极了，完全不像一个上过万岁爷的人能说出来的。

万岁爷先让李德芳下去了。尚书房陷入一片死寂，空气都凝滞了。万岁爷还在那坐着没起身，居高临下地问：“慕容爱卿，可还记得朕是何人？”

这语气也很平静，听不出波澜。

慕容瑾萱眼珠稍拨，这问题难不倒她。她立即回道：“陛下自是钟离氏皇族，真龙天子，大北朝第七帝，文帝在上。”

你登基时的那些珠词玉句，都是出自我手。夸赞一番又有何难。

果然万岁爷噎住了，半晌犹不死心：“那朕成为皇帝之前，是何人？”

慕容瑾萱略一思索，回道：“自是东宫之主，皇太子钟离珏。”

尚书房里又是一阵冗长的沉寂。

接连两次答非所问，要说慕容瑾萱不紧张，那是假的。她现在浑身紧绷着，豆大的汗从额上往下滑，生怕把钟离珏惹恼了。必要的话，不如承认？

慕容瑾萱一再思索——万万不可，那还不如死了，保住自己老爹。

慕容瑾萱在心里怒骂自己。这么多年都忍了，好不容易开一次荤就中了个头筹，轻薄了皇太子，这是何等……

偏巧这皇太子，记忆都还热乎着，又当了皇帝。

慕容瑾萱想，开溜算了：“陛下若无要事，微臣……”

只见万岁爷起身，踱步过来，温声道：“慕容瑾萱，那日亭边月下，晚风习习，你可不是如此讲话的。”

慕容瑾萱心想，“认出来了？！完了！败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