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无云暗红一片,只有高悬的明月撒下惨白的月光,让隐在黑暗里浮动的恶意露出峥嵘棱角。
在这宽阔而空旷的疆域里毒气弥漫又安静空寂,唯有时不时叼着猎物的魔兽狰狞得在稀疏的灌木里出没发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魔族崇尚黑色,连最尊贵的王城都以黑曜石铺路,透出幽暗的光泽。
两个只露出眼睛的黑衣人行色匆匆,在长得千奇百怪的魔族里倒是也不显眼,但疾行的身影总会引起黑暗中窥探者的注意。
好在魔族人大多肆意任性又崇尚武力,这两人虽低调但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足以让人却步,只偶尔有人用阴沉血腥的目光扫视几眼而已。
又一次解决掉身后的尾巴,连手上都沾满了血液的滑腻感之后,瑶光随意得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收起长剑看向身侧的折颜
“不得不说,魔族人悍不畏死,战斗力也还可以。”
“的确如此,神族到底养尊处优得日子过久了比不得魔族日日争斗,在生死里搏杀出的本事。”
折颜也正在处理溅到身上的血液,闻言也点头认同。
就如同神界的瑞气会灼伤魔族一样,魔族的毒雾也会腐蚀神族,好在这次来的他和瑶光都不算纯正的神族。他身负神魔之气而瑶光虽神性远远压过了魔性算神族但本体依然和魔族有些许关系。
可是再怎么说也是在神界待久了受得影响深重,越靠近王都和章尾山法力就被压制得越厉害。
这一路上他们为了不暴露身份都是用得最普通的武器,遇上魔族也不用招式直接捅死完事。其中几个高阶魔兽和贵族还真有些难缠,着实废了些功夫,连身上都不可避免得沾上了他们的血。
谈话间不知不觉有丝丝光亮一点一点冲破云层,天亮了。
他们比预期的还多了两个时辰才来到章尾山———魔界圣地也就是少绾诞生和长眠的地方。
阳光下的章尾山在魔界几乎突兀,不同于魔族其他地方的阴郁血腥,它似乎比神界仙山少了些朦胧雾气还更明亮直白一些。
层层阶梯以顶级汉白玉铺就,散发着宁和之气。雪白的建筑高大气势恢宏,无一不装饰着各种形态的凤凰,显得肃穆而圣洁。
“我第一次来这里,原来这就是少绾日光和暖的故乡。挺好的,魔界也只有这里才配得上明媚肆意的她。”
瑶光废了很大力气才从护山大阵中不着痕迹撕开一条可供他们进入的缝。
微微气喘的她抬头顺着蜿蜒而上的玉阶眯着眼去看有些晃眼的章尾山,大概有些明白了魔界怎么会生长出少绾那样独特的女子。
“现在怎么夸起来了,当年你看着可不怎么喜欢她。”
章尾山有大阵所以没人也不怕节外生枝,折颜一把扯下了围在脸上的黑布,长舒了口气笑道
瑶光也不怪他翻旧账,许是远离了神族反而放松了许多,她也说起了从前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说少绾是个魔族来的野丫头,我也这么觉得。但后来时日久了,我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她是魔族天生的将才,而墨渊是神族的继承者,命定的战神。这样优秀而又默契的两个人般配得我无法抑制得嫉妒。
我不是不喜欢她,我只是不喜欢显得庸俗平淡的自己。
我没告诉任何人其实我很羡慕她的洒脱自如,羡慕她的天赋异禀,羡慕她的倾城绝色,羡慕她的情怀报负,甚至…羡慕她凄怆而动人的爱情。
折颜,你听过墨渊弹奏太古遗音吗?我听过,两次,在芦苇荡里,可都不是为我。
作为一个被隔绝在他们世界外的窥探者,我只能用神族的高傲来掩饰卑劣。
甚至…现在的我开始怀疑当初为什么曾对墨渊那样执迷不悔。
或许我爱慕他的理由有很多,但最初好像还只是因为在天长日久的旁观里爱上了心悦少绾时的他。”
“瑶光…”
折颜有些心疼得看着瑶光,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谁都不是瑶光所以从来不懂得她的心思,他们乃至当事人墨渊看到的瑶光如学堂里的那些女仙一样痴恋墨渊,只是她比所有人都长久一些,足足用了十几万年爱一个人。
“看我在瞎说些什么,都快打仗了还在提之前的琐事。折颜,少摆出这副样子,你追千聆的时候可不比我好多少。”
瑶光及时收回了思绪又回到了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还不忘揶揄目光涩涩的折颜。
“得了吧,谁和你似的。章尾山没有异动,他们应该没有把主意打到少绾身上。”
折颜知道瑶光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也随她心意语调轻快的回复道。
刚才边说边走,他们已经穿过了重重阵法和关卡打开了地宫大门。
折颜上前查看了一下少绾的玄色黑棺,触手生温有明显的能量波动还有一丝少绾喜欢的温暖。可他也明白这是棺材自身材质发出的,和少绾并无干系。
“我们一路过来也查探过军队,动向虽不明显却也没有大规模变动,想来即使参与了也只是单个势力而不是整个魔族。可擎苍这边…”
瑶光也围着地宫检查过并无近期祭祀或者召唤的痕迹,但随之她心里一阵不安,擎苍的反常究竟是为什么?。
“算了,多想无益,还是尽快回去吧。远离战场,总有些不心安。”
“少绾,此次多有得罪,请你原谅,来日再来请罪。”
折颜重新绑上黑布与瑶光一同对少绾的棺木行了一平礼算是对少绾的告别。
既是故友,那么无论生死,都当敬之重之!
远在南荒的折颜和瑶光心急如焚,天族众人也正焦躁不安。
两军对垒,前两日凭借昆仑墟的阵图和诸位的能力,天族明显压过了翼族还取得了几次不小的胜利,至少诛灭了翼族五万人马。
但到第三天时,情况突然发生了改变。翼族行兵有序,还利用食人兽很快就精准得破开昆仑墟的大阵,打乱了众人的阵脚。
就在这时,翼族还形成了一个全新的大阵,那是比昆仑墟阵法更精妙,杀伤力更惊人的存在。
慌乱之下天族士兵如溃散的蚁群各自为战,再没了之前的气势和战力,面对翼族更加的不堪一击。
原本按照之前的情形,没有魔族大军又接连大胜,此战战局已经明朗。除了掌权人在制高点压阵,各方势力将小辈们和手下人都投入了战场,意图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一切。
那料得还有这一出,这下子连主帅和各位上神都坐不住了,纷纷指挥手下列阵对抗。如此才使局面稳定了许多,但还是比翼族稍逊一筹,死伤也更加严重。
离镜本就不赞同自家父王的举措,但身为皇子他不能背离王和全族人的意愿。他知道司音身为昆仑墟弟子也一定会参战,即使是处于相对的两方,他也还是想保护他。
在看到天族被打了个措不及防还不可避免得呈现了一丝颓势时,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担忧挣脱了妹妹胭脂的手冲向了战场。
疆域茫茫,他还是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甲胄披身的司音。
“阿音,小心”
离镜眼明手快得挥开了离怨偷袭的长剑,一把将司音拉到了身后。
可司音眼里满是痛苦,却还是冷着一张脸决绝得甩开他的手喝道
“你滚开”
离怨原还有些被打断的恼怒见状却有了看好戏的心思
“离镜,护着天族人,你还想叛族不成?可惜啊,人家不领情呢?”
离镜听到离怨将叛族的大帽子盖到他身上,一瞬间就白了脸色但还是坚持一动不动挡在哪里
“阵法有我的功劳,我护个人都不行吗?你就是告到父王哪里也算不得什么。”
提到这个离怨就一肚子怒气,他阴沉着脸讥讽道
“也就是你的那个畜牲机灵,凭借你小情人给的手绢自由进出昆仑墟,还偷来了这些东西。不然就凭你还想立功?”
“什么?赤焰兽从昆仑墟到底偷走了什么?这阵法是不是你们搞得鬼?”
司音抱着为护着他而重伤濒死的令羽师兄拼命得输送灵力但耳中还是不可避免得听到了这兄弟俩的对话。
破阵?手绢?从昆仑墟偷走?
情到浓时她的确给了离镜一张可以进出昆仑墟的手绢,赤焰兽将她与离镜的书信每日传达。那时她看着那一张张的情书羞涩甜蜜,第一次尝到了情爱的滋味。
没想到…因此是给了赤焰兽那畜牲混入昆仑墟的机会吗?
这个局面是因为她吗?
司音一时间心如刀绞,血的甜腥味从口中弥漫开来,后悔的苦涩似乎也顺着血液流转了全身。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我们翼族怎么知道破阵的关键的。哦,还得感谢你们天族送来了新的阵图,挺好用的…”
离怨最爱看眼前的戏码,他面带微笑得为司音解答疑惑。语气是一贯的不怀好意但他还没说完就被离镜打断了
“离怨,你闭嘴”
离镜担忧得看着几近崩溃的司音,忍无可忍得打断了离怨。
离怨为人狂傲最不喜有人忤逆他更别提打断他的话,他愤怒得盯着离镜。
可触及离镜看向司音时担忧悲伤的目光,他眼珠子一转突然有了一个好念头。趁着离镜没注意到他,离怨连忙打手势命令周围的魔兵暂时退开一些,周围只稀稀疏疏留了一些人,准备好了以后才说道
“离镜,你现在护一个人没问题。可两族大战身为翼族二皇子总不能不干事吧,跟我走。”
离镜本能得就想拒绝可看到离怨威胁恶意的目光时他还是没说什么。
他蹲下身子去扶司音却被狠狠推开,司音怨恨的目光像刀一般刺入他的心口。
离镜张口想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说,难道要告诉阿音自己其实一开始并不知情吗?一切都是赤焰兽自作主张,是他父王一意孤行,而他无能为力?
他说不出口,那是他的仆人和父亲,与他有着割舍不了的关系。
“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谁要你护,你这凶手。从此我们之间恩断情绝,是为生死仇敌!”
离镜不可置信得后退了几步,他的阿音竟决绝至此?
他知道现在不能再刺激司音了,所以听到耳边离怨不耐烦的催促,又看着周围不多的魔兵,离镜终于狠下心转了头。
他走几步又回头看,心里想着只要司音看他一眼哪怕违抗整个翼族他也会留下来但没有…司音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
见状离镜心碎一地,只能恍恍惚惚得跟着离怨走远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走后,周围突然又过来了无数魔兵将司音和昏迷的令羽紧紧围在了中间。
这便是离怨的报复…杀人诛心…有什么比永失所爱更让离镜心痛的呢?
作者君今天是长章呀
作者君快让我看到你们的身影
作者君打字机器有点无聊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