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

瑶光不由得伸手抚了抚自己紧蹙的眉心，觉得头疼得紧。

小小的孩子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满身煞气，连眼睛都开始泛红。若不是她能力太弱了，这样的怨念足以入魔吧。

素锦从回忆里抽身，脸上挂着奇异的微笑逼近瑶光上神，她似乎什么都不怕了

“上神，您知道我前生所有的事情那您也一定知道他们是怎么对您的。面上恭敬尊崇，背地里说您蠢，说您被赶出了昆仑墟，不过是个墨渊都不要的女人。”

“上神，此后多年四海八荒没人记得您，哪怕是您的旧友也一次都没提起过你，他们忘了你。上神，一切都是不值得的，牺牲和傲骨都是不值得的。”

瑶光四平八稳得坐回座位，平静得对她说

“我知道，可我认为值得”

“值得？为什么？守着哪些没有用的信念有什么用！”

素锦不可置信得盯着瑶光的脸，想从中看出她的言不由衷。可什么都没有，她竟然是真心的。

“素锦，自两仪初分的洪荒年代我就存在于这个世上了。

当时的世界，实力为尊，弱肉强食，每天都有生与死在交替。天灾人祸，混乱不堪，希望和绝望都只在一瞬。

那是现在的你们所无法想象的世界。”

“上古神袛之所以地位尊崇，人人敬服绝不是因为我们活得久。

你记忆里最深刻最惨烈的战争应该是素锦灭族那一战是吗？

但在我记忆里那一战只是因为由于一些特殊原因而不得不走到那一步，并不是它本身有多恐怖。

从战起到四海八荒平定，我杀了很多人，数也数不清。

但同时我也失去了很多挚友袍泽，其中也包括你的先祖言沚。”

瑶光喉咙发涩得回忆当年，即使过了这么久她还是能记得当初的心痛

“他们每个人的脸在我记忆里都是鲜活的，我知道他们也想看看这个平和安宁的世界但为了最后的安定他们义无反顾得冲了上去，再也没回来。

他们大部分人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更别说被人记得。

他们没人说不值得”

“所以啊，素锦，我也觉得值得。每一寸土地上都埋葬着我的同袍，都提醒着我身上的责任。

只要能护住那么多人心心念念的四海八荒，即使身死而独留风月骂名是值得的。即使被全世界遗忘，也是值得的”

“我之所求在于问心无愧，无愧旧友，无愧苍生，更无愧于自己”

“你…明白吗？”

瑶光的眼角有一滴泪划过又没入衣袍，快得让人无法察觉。

“可素锦族又不是上古神袛，他们为什么也一定要和你们一样？”

素锦的心揪着疼但她还是不愿意去认同这些道理。

她怕了，怕一旦点头就真的放弃挣扎，任由悲剧又重演一次。

“素锦，我理解你的爱恨和不舍，但自言沚起，代代素锦都是英雄，生死置之度外，守护四海八荒数万年。他们与我们一样热爱这个世界，甚至将其当做自己的责任。

你曾是世上最后一只素锦，扪心自问当真不愧不悔不遗憾吗？”

瑶光耐心得教导着素锦，尽量将道理揉碎了告诉她

“你做错了事，也付出了代价。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只为了报复就要毁了你自己获得幸福的机会，甚至再次毁了素锦族世代拿命换来的名誉才是不值得。

上天是公平的，你前生遭遇了不公平，所以它赔给你一个今生。

你有没有想过？你一旦真起了什么不好的心思还偏激得付出行动，即使我活着尽全力帮你帮素锦族，也不一定能护你周全。

因为没有道理，其他上神不会准许的。

素锦，光明正大的重振素锦威名，认真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对你的父母宗族最好的交待。”

一开始她就想补偿这个孩子，不过那时是打算赔给如无暇白纸的素锦一个安稳人生。但意识到这是前生那个凄惨怨恨的素锦，她反而觉得欣慰。

所有人亏欠的都是这个素锦，那么偿还起来才恰如其分。

她不是不让她报复，但凡事有因果可寻，素锦并非全然无辜。

瑶光只希望能把她的性格扭回来，让她此生俯仰不愧天地良心，坦坦荡荡得了却心结，找回她自己。

等她真的活出了自己，曾经对不起她的人自然也会敬着她，捧着她。

只是瑶光也不确定上天还能不能给她这个时间去教这个孩子。

“请上神教我”

素锦低着头又跪了下来，语气再没了癫狂

瑶光能看出这孩子只是不得不屈从于自己，并不知道哪里错了，也还是无法理解什么大义和责任。

等到她有能力了，或许依然会兴风作浪，报复所有人。

即使如此，瑶光还是应下了，只是她补充了句

“好，我教你，你得听我的。但你不是我的徒弟，至少现在不是。等你让我满意了我会考虑的。”

“是，多谢上神”

瑶光抬抬手让她起来了，又对她说道

“在家中，你爹娘叫你什么？”

“小五”

素锦心里的怨恨又重了一层，因为白浅在家中也行五，她的乳名都被剥夺了。

瑶光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但她依然笑道

“那我以后也叫你小五，等你配得上素锦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再把它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