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装满书的袋子从风岸书栈出来,走在前面的是气还没消的谈归澄,鞋跟敲击地面铛铛作响,像是借此发泄着十二分的怒火。
可惜答应了谈归澄不告诉别人她在这里出现过,不然乐珍一定很乐意知道这个八卦。
我想得出神,一个没留意差点撞上突然停下来的她。
谈归澄“干什么?走路不好好看路?”
我懒得跟她呛明明是她先停下来的,转而问起另一件疑问。
姚泠“我还以为你会继续留在书店呢。”
毕竟那位叫做游宣的店员似乎在她眼中有十分特殊的地位。
谈归澄不知想到什么,表情有些不自在地撇开头。
谈归澄“呆着也是受气。”
她说完这句话,转过头来怒气冲冲地瞪着我,仿佛我是那个惹她生气的人。
谈归澄“真不明白你们都在想什么,放着现成的坦途不走,非要翻山越岭。”
……虽然我确实应该在她口中的“你们”这个范围内。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谈归澄显然也并不在意我会不会回答。
她转过头去不再看我,在路口和我分道扬镳,走向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私家车,随行的保镖已经为她打开车门。
临上车前她回头看了一眼,神色中有着和楚成阳的猫遇见常青时相似的警觉。
她看的既不是我也不是游宣所在的书店,而是我身后的老街。
但老街空空荡荡,分明空无一人。
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海珀呢……
现在不说,如果以后被他知道,绝对会生气的。
我将这件事简短地告知海珀,强调了并没有证据,单纯是直觉。当然,我并没有提到谈归澄的名字。
海珀的回复一如既往来得很快。
海珀我明白了。不管是不是错觉,我都会进行查证。
海珀如果再有类似事件发生,请第一时间联系。
姚泠嗯,我明白了。
海珀……请您多加小心。
我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平静的街道。
算了,先暂时不想了,回去吧。
直到晚上上完课回到宿舍,我才有空翻开上午从书店淘来的二手书细看。
二手书这种东西,保存良好已经难得,没办法再做其他要求,因此在看到书上属于原主人的随笔记录时我并不感到意外,只要不妨碍阅读就好。
我原本是这么想的,但细看手中的《天地生论》时,却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姚泠“咦,这本上面不一样的东西……”
大多数二手书上的留下的文字并不会有太大的价值,只是阅读时的感想抒发,但这本书上的却并非是这样。
原主人写得一手少见的漂亮毛笔字,笔锋有些锐利,批注也颇有见地。
我原本只是打算粗略浏览一番,翻到这里不禁拿出笔记本开始做读书笔记。
姚泠“天地初开未有人智,即使智者,亦不可以如今思维论之,难免错断”
竟然还敢议论智者……
姚泠“时无回转,人心却贪从前月,是为妄”……
姚泠“嗯?”
纸面那一丁点不太寻常的笔迹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不由得拿到近前仔细辨认着。
和其他笔画相比,“妄”字的最后一横落笔明显要重得多,笔锋突东去,几透纸背,并无回锋。
宛如带着愤懑、不甘和无可奈何。
我不禁有些好奇,这些文字是谁写的呢。
这时门口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是乐珍下班回来了。
乐珍“我回来啦——这么多书啊?你找到那家二手书店了?”
姚泠“嗯,在老街那边,书还挺齐全的。”
乐珍“那就好,下次我也去看看。”
姚泠……
但愿乐珍和谈归澄不会在书店里碰上。
姚泠“对了,你快过来看看,对这本书上面批注的字有没有印象?有点好奇是谁写的。”
乐珍“批注?我看看。”
乐珍接过我手中的书仔细看了看,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乐珍“好像有点眼熟……在什么画上见过的感觉。”
姚泠“画上?也是用毛笔题字吗?”
乐珍“……好像是幅水墨山水。不过落款什么的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嘛。”
我有些遗憾,但也知道凭字认人太过为难。
姚泠“看来总就是要考缘分了。”
我再度望向乐珍递还给我的书。
说起来《天地生论》以前似乎是东麓的课程之一但已经取消很久了。
是因为什么来着?
最后还是在东麓的网站上查到了多年前的通知说明,大意是学院决定撤除一部分不符合时代的课程,《天地生论》就是其中之一。
不符合时代……吗,也许吧。不过我倒是挺中意这本讲述智者、讲述时代最初如何变迁的书。
稍微有点可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