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3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是夜，天空如舞台的黑色幕布低垂，无垠天际却没有月亮或星辰，任你怎样抬头寻找，也只见那绵延的无边黑暗。

城市里华灯初上，形形色色的男女聚集在各个灯火酒绿的场所，可能穿着平日里不穿的衣服，可能画着跟白天截然不同的妆容，可能他原本就是这个样子，他们饮酒、泡吧、蹦迪、唱K……他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桑芷和洛烟在Z城名媛界也是小有名气的富家千金，却几乎不参加任何聚会和活动，自家集团的活动也鲜少出席，可以说足够神秘了。要不是因为家底厚、脸好看，且三家错综复杂的关系引人八卦，可能早就被踢出名媛队伍了。

不过两位对这个头衔明显不在意就是了，所谓的名媛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还不如在家涮火锅来得实在。

桑芷领了实习工资，亲自下厨请洛烟在洛烟家涮火锅。

洛烟表示可以叫外卖的，但是桑芷坚持，考虑到小姐妹最近情绪不太好，且又信誓旦旦保证自己做的东西已经不难吃了，洛烟才勉为其难。

当然表面还是一副期待模样。

没想到还不错，汤底很好，蘸料也不错，简单的处理好配菜，两个人就热腾腾地吹着空调开始吃火锅。

“S市你还真要去啊？”洛烟往锅里添了几个新菜，等着汤底把它们煮开，抬眼看着对面安安静静吃菜的桑芷，食物带来的愉悦冲淡了几分。

“去呀，都报名了。”桑芷吞下一个鱼丸，被烫得合不拢嘴。

好不容易吞下去了，看到洛烟直直看着她的眼神，里面似乎有很多担忧。

桑芷不知该如何解释，关于她没事这件事，因为她自己非常清楚她有事，她很不好。

筷子伸进锅里，却半天都夹不住一个牛肉丸，桑芷盯着锅里胖胖的牛肉丸，“我就是想找个地方躲一躲，没有你小叔的地方。”

她的声音小小的，就好像在喃喃自语般，“我也是有自尊的，他都那么说了我肯定就不会再纠缠他了，不然好像显得我非他不可一样。”

洛烟抿抿嘴唇，思考着要不要把易珣那日的表现说给桑芷听，可心里终究是不敢确定，要是说了不该说的，桑芷再次受伤怎么办。

“烟烟你是不是觉得他，你小叔其实是喜欢我的。”

洛烟从自己思绪里抬起头，直直撞进桑芷那双明眸善睐的眼睛里，从来都是她看清桑芷的想法，这次却换做她被桑芷看透，洛烟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

“其实就连我自己都以为是，都以为他从小到大这么陪着我护着我宠着我就是因为喜欢，我。”桑芷错开跟洛烟对视的眼睛，看着翻滚的火锅，眉头淡淡皱起，“我不是大病一场嘛，虽然身体很虚弱，但是心里却突然清醒了。易珣他只不过是报恩而已，他觉得桑家帮了他，他无以为报，所以照顾一个桑芷只不过是分内之事。”

桑芷突然笑了，却感觉到自己有些鼻酸，“我那时候真痛苦，被理性和感性扯得乱七八糟的。我想着他不喜欢我，那这段感情就应该停止，最起码在我这里停止。但我又觉得为什么呀，凭什么呀？我哪里不如那个苏汲夏，不就是打扮嘛，我也可以啊。我自认从小到大除了烟烟你没人比我好看了，我好好收拾自己肯定美过苏汲夏的。”

“我们桑桑最好看了！”洛烟斩钉截铁，没察觉自己嗓音有些不对，带着情绪的颤抖，她把眼神慌乱地移到桑芷爱喝的奶茶上，抑制不住地觉得心酸。

“我还想，要不让我爸逼他跟我在一起，他不是报恩嘛，他不是亏欠桑家嘛……”桑芷深深吸气，把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逼回去。“可这样好像挺无耻的。”

桑芷抬头看洛烟，想着笑笑这个话题就显得不那么沉重和伤感了，眼泪却在一瞬间涌出来，瞬间泪流满面。

“我也不想放弃，不想躲避，不想离开他。可跟他在同一个城市里，我每天都在想他在做什么，他好不好，他吃饭没……会不会也偶尔想起我……每时每刻都很想见他，就觉得见到他就好了，见到他就没事了。”

洛烟连抽了三张纸巾递给桑芷，手却不由自主地有些发抖。

“我以前也想，只要他喜欢我，那我可以向他跑去的，不管跑多远，只要他等着我。可现实是不管我努力向他跑多远，只要他换个方向，我的努力就是白费。”

桑芷明明在流泪，却还是能清晰地陈述，就好像这些话在她脑子里已经反复练习了很多遍，她这段时间的缄默不言只是为了在今天这个时间跟洛烟说出而已。

“那几日我反复做梦，梦里全是跟他有关的一切，我的小时候，我和他的这些年……我才发现他陪我的时间已经很长很长了，长到现在叫我离开他我真的很舍不得，觉得心很痛。”

桑芷泪眼朦胧地看着洛烟，“可我没有办法，他不喜欢我，他要去娶别人，陪着别人了。而我应该也要嫁给别人，不管我心里有谁，好像根本就不重要。”

桑芷咬咬下唇，眼泪还在自顾自地流着，“也好，还得过不是，又不能死了一了百了……”

“桑芷！”洛烟不知不觉也流了一脸泪，咬牙切齿般，“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收拾你.丫的！”

桑芷红着眼点头，大大的眼睛里好像有无尽悲伤，眼泪随着她的动作狠狠砸在她的外套上。

“咱不要他了！又不是只有一个男的！咱再找就是了！”洛烟气得狠了，有些口不择言，“我觉得我小叔也，一般啊……不就是长得还不错，家里有几个钱，人品也还行，能力过得去……很多这样的人的！”

桑芷已经许久没见洛烟露出小孩子一样的表情，说着孩子气的话了，一时愣神，下一秒竟然咯咯咯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来，就差钻进桌子底下去了。

洛烟也自知自己说这话有趣了，脸红起来像是喝了酒一般，却还是嘴硬道，“我说的哪儿不对吗？”

桑芷好不容易止住笑，脸上还挂着几滴残泪，哭过的眼睛像是被水浸透一般，“我就觉得烟烟真的好可爱。”

洛烟看她终于不哭了，心里也稍微好受了一点，“桑桑，你是我见过最明亮的，也是最善良的女孩子，等待你的只会是更好的，你要相信我。”

洛烟很少说这么煽情的话，倾城的面容上是笃定和执拗，时常云淡风轻的眼睛红红的，里面满是心疼。

桑芷鼻子一酸，勉力忍住了，“好。”

窗外风起吹动窗纱，白纱在夜色里翩翩飞舞，少女面对面红着眼吃着火锅，不时发出清脆笑声，原来她们在一起已经这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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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衍航，要不是那天见到你女朋友了，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非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请我吃饭。”

正在翻看菜单的顾衍航闻言手一顿，从菜单里抬头递给桑芷一个冷漠的眼神。

桑芷也不恼，她跟顾衍航斗嘴已经是一种习惯了，特别是知道顾衍航作为S市医科大的代表，要等着Z大法学院的队伍启程一起赶去S市后，就更加肆无忌惮。

只是顾衍航不太搭理她就对了。

桑芷觉得真无趣，还是苏辰阳可以勉力一战，动嘴不行还可以动手，苏辰阳还不敢还手，单方面“碾压”的感觉真的很好。

跟这个顾衍航就好像单恋一个人，半点回应都没有，真无聊。

桑芷胡乱神游着，却被“单恋”两个字扯到了心脏。

她对易珣就是单恋吧，一厢情愿地以为她努力的是两个人的感情，却没想到对方半点意思都没有，她泪流满面了，他还可以冷静地，你是我侄女。

桑芷有些抓狂，真是没完没了了！

她喜欢的这个人，明明不喜欢她，却像个阴魂不散的鬼一样总是时不时出现在她生活里，在她以为她就要忘了他的时候，他就会见缝插针地跑出来，冷冷地告诉她，你放弃吧！你忘不了我的！

我……

桑芷自暴自弃地想，我要不然和易珣同归于尽吧！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那啥……

桑芷正魂游九天之外呢，猝不及防被对面的顾衍航打断，“我今天找你是跟你对一下行程，至于请你吃饭是看在桑伯母招待的份上，你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对你半点兴趣都没有。”

桑芷，“……”

耶嘿我这暴脾气！

桑芷正要发作，服务员及时送上了奶茶，被这么一打断，桑芷就懒得再去计较了，专心喝自己的奶茶。

顾衍航看她什么也没说，趁着吃食还没上桌，就跟她对接起两校联合开展这个活动的行程问题。

“8月2日出发，早上的航班，中午就能到S市，下榻酒店是……”

谈起工作桑芷还是认真起来，用平板里存档的文件仔细跟顾衍航对接起来。

眼看旅程将近，桑芷心里还是有些不舍，而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舍不得的其实是易珣。即使她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也可能以后都不会再见，但是她心里层层叠叠满是对他的想念。太过情真意切，总是伤害她自己。

“桑芷？”

桑芷正在用平板核对整理两份文件，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条件反射快过思绪，回头就看到苏汲夏，以及站在她身边的易珣。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桑芷情绪复杂，一时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