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说实话，一切好像做梦一样

平静如止水，诡人犹豫的看着，始终是无法下这个手啊。

杀死眼前之人本该是他的任务，这是他当年签下的契约，听从阴阳王的任何命令，无论是杀戮破坏，都必须一一遵循，而这个契约是双向性的，阴阳王也必须遵守规矩，并且为他做一件事，在他眼中规矩并不重要，令她心不甘情不愿，却仍旧愿意服从阴阳王，也正是因为这件事。

“先生，当年你是否也预料到了，如今的这种情况呢？”诡人此刻万分忧愁，不仅仅是今天会这般迷茫，过往的那些岁月他也同样迷茫。

当年的他呀，也是上了战场的……但往往并不如意，当年仅仅是为了一腔孤勇吗？或是兄弟们的迟迟未归，或是为天下百姓，又或是为博得一个英雄的称号……但自己终究是为了什么呢？

这是数百年间存在于心中的迷茫，自己也是身不由己呀。

可这迷茫，却在见到姜善行时，能够看见微弱的光啊。

姜善行来到泉台村，一举一动都被他观察着，面对英雄长眠之地选择祭拜，绕道而行，不破坏过去的半分，过往的岁月，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仅仅一个九岁的孩童，却比起部分成人还要懂得尊重，亲友的死亡可怕，但若是在日后忘记了死去的亲友才是最可怕的。

更别说为国家奉献过，甚至将自己的生命停留在最美好时刻的那些人，纵使他们死了，但那精神永远存在于这人世间。

…

“耗子，你可永远别忘了，我们马家的刀不为自己心中的正道，只为天下正道！”

…

马昊拖着早已疲倦的身体走到洞口，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四面八方围着的高墙，让目光无法看到那遥远的天际。

“以命为价，毁约！”马昊仰起头，高昂的吼道，这一句话就好似将这一生的执念吼了出来。

隆隆隆……

随着这声音的落下，四面八方的高墙落下，却好似忧愁明月为自信朝阳让出了位置。

天边的朝霞，映入马昊的一双黑目当中，逐渐两颗眼球变为了正常的模样。

天上的乌云也同样被驱散，日光之下，一个个过去的活死人化作了灰飞，这并非是死亡，而是解脱。

洞口，马昊回头看了一眼姜善行，姜善行已经站了起来，只不过仍显得有些吃力。

“你这是要做甚？！”姜善行愤怒地问道。

诡人笑了笑，丑陋的面部，即使是笑起来也令人感到恶心：“我想……重新做人！”一个个字吞吐的极为困难。

姜善行尽力表现出一副坚强的样子，可诡人又怎么会看不出呢？当年的自己不正是如此吗！

“你愿意，听听接下来的故事吗？”诡人虚弱的说道。

诡人脸上依旧保持笑容，是的就是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这其中的内涵却尤为复杂，姜善行忽然感到心中苦涩不已，自己做事尝到了诡人这一生的苦吗？

“愿闻其详。”姜善行跪坐于他的面前，挺直的身体，聚精会神。

“多谢，小老便开始了……”

……

护国战争中尤为重要的泉台关大捷，当年镇守此处的乃是来自于马家村中的一百零一名汉子，这些汉子从来没有经历过专业的训练，仅仅是一些山野村夫，可是却依旧毅然决然的选择参军，理由只有一个，保家卫国……

这一百零一名汉子死去，他们的战果斐然，仅仅凭着手中并不锋利的武器，打腿的敌人整整九次的冲锋，尽管死伤惨重，却依旧没有动摇他们坚守阵地的心，他们这不仅仅是为了保住身后的村子，村中的家人孩子，一个人是为了守住身后的万家灯火，最后他们死了，仅仅是找到了几具尸骨，至于为什么其他的尸骨找不到呢？曾经到有人说，他们对着土地爱的深沉，愿将自己的身体融入祖国大地，而留下的几具尸骨是为了告诉家乡的亲友，我们没后退半步。

战争还没有结束，村中刚成年不久的青年，他毅然决然的选择参军，为的是什么呢？鬼的是遭到那未被人们发现的尸骨，将他们一个一个的带回来，这是他们曾经说笑般承诺过的“如果我们不能活着回来，记得给我们收尸！”为了这一句承诺。

可战争的残忍冷酷又怎会是他所能想象的呢？他胆怯了，抱着一腔孤勇参军，只会寻回他们尸骨的他胆怯了，要是穿出去，这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最终，他没有找到一具尸骨，护国战争结束了，他活下来了，成为了马家村的村长，可上任以后，便将这马家村的村名改成了泉后，村中不少人都明白，这是为了纪念过去，却唯独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他一生都放不下的执念。

村中出现了一件怪事，不过因为一位先生的到来，很快就解决了，但或许也只有他才知道，这是为了弥补过去的执念，但到了最后就万万没想到，那位先生竟然想要去祭拜英雄，或许在那一刻他跟我聊过，但人的执念又怎么会是那么容易被击碎的呢？

先生留下的一件宝物，他十分爱惜的珍藏着，那或许是自己唯一的死路，但他必须保证在自己弥补执念之前，自己绝对不能死。

最后他与民间神阴阳王签订了双向契约，成为了破坏与杀戮的诡人。

……

总体来说，这个故事的前半段令人热血沸腾，可后半段却令人发笑，执念这种东西尤为可怕，一旦存在，就难以抹除。

“我能给你尊重，但我绝不会因为这个故事而饶恕你，我没有饶恕你的资格。”姜善行冷漠的说道。

“我不求谁人的饶恕，我只希望，有人能结束我这一生的罪恶。”诡人此刻也终于明白了，当年那位先生所留下的两对旌旗从来都不是用来杀他的，那反倒是来见证这一切的，他终于明白了。

“我也没有资格将你杀了。”姜善行依旧冷漠的说道。

“是啊！我也只配自生自灭，但有一样东西我必须交给你。”诡人这是忽然抬起手，姜善行以为他还要做什么，向后退出几步，却不料因为腿脚都不方便，直接摔在了地上。

噗嗤……

可下一秒抬起头时，诡人却已经将自己的胸口贯穿，随后似乎拿出的什么东西一样呈在他的面前：“便是此物！”那东西上还沾染着温热的血液，可人就能看出那是两对小小的旌旗。

“这是什么？”姜善行已经放下了全身的警戒，以自己平常的态度问道。

“这是当年一位先生给我的，他是我的恩人……我也希望你能拿到这件东西后，永远都不要让它折断，这是军人的魂！”诡人说完这句话后便一命呜呼，整个身体都略微向下垂去，唯独那一条手臂久久地悬在空中。

姜善行走的过去，双手摆在那只手的下方，闭着双目，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啪嗒！

忽然那条手臂缓缓的转动，那两对旌旗落在了他的手中。

山洞内十分安静，诡人就这么跪在面前没有动弹半分，姜善行将诡人慢慢扶他起来，给他摆出了战力的姿态，又看向被扔在一旁的大刀，放在了他的手中。

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

诡人似乎还尚有余息，死死的握着手中马家的刀，心中似乎还存有一股豪气，想让眼前的人再看看马家的刀。

……

没过多久，一会儿人在一个山头上发现了昏迷过去的姜善行，这一伙人自然是来自于学院派出的人，这个事件中死去三名学生，李玉洁受了重伤，姜善行身上的伤势有所好转，但情况也不乐观，其余清陌秋别与白战这两个人只是受的轻伤。

这件事可谓一波三折。

但之后又出现了一件十分不乐观的事情，李玉洁由于失血过多，现在急需合适的血液输送，白战这么个楞头青自然想都没想就站了出来，但倒是没有想到最后意外的吻合，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姜善行一切情况都很正常，只是一直都没有醒来，清陌秋别这几日一直守着，白战似乎是因为心中的愧疚去了李玉洁的病房。

总的来说，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

只不过在一日，清陌秋别不在的时候，姜善行忽然睁开了眼，睁开眼的那一刻，他死死的看着自己左手掌心多出的一道印记，黑翼。

他将雪白的绷带缠绕在这只手上，这样的漆黑印记遮挡，在月光的映照之下，右眼下端的那道痕迹似乎在渗血，而后再次昏了过去。

另一间病房，在医者的努力下，李玉洁有些疲惫的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身为医者的自己，终于是再次感到了做病人的感觉。

同时过了不久，姜善行也在另一个病房中睁开了眼，第一件事便是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已经用洁白的绷带给藏住了，藏住了在这下面的东西。

“说实话，一切就真的好像是做梦一样啊。”姜善行清醒的第一句话只是这样淡淡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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