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服药

进入十二月。

天气越来越冷。

寒风凛冽。

阮芷兮把脑袋往毛绒绒围脖里缩了缩，手藏在羽绒服外套兜里，一刻也不想拿出来，来来回回的小步跳着，防止脚被冻僵。

今天王俊凯迟到了，没有准时来接她。

不知道为什么，阮芷兮心里总觉得不安，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晃了晃学昏了头的脑袋，阮芷兮继续等着。

天黑的越来越早，她不想王俊凯大晚上的还要来接她，索性又申请了走读，这样，王俊凯下班就可以顺道来接她了。

约莫又过了五分钟，熟悉的黑色车子停在她面前。

见到人，阮芷兮开心的一笑，也不给王俊凯下车的机会，自己拉开车门就坐了上去。

还没系好安全带车子就动了，以往他都会帮她系安全带的，那只温暖的手掌也没有摸摸自己的头，更没有温柔的叫她：兮宝。

兀自系好安全带，她侧头看向旁边的人。

王俊凯脸色不算好，嘴角冷冷的抿成一条直线，整个人透着丝丝缕缕的冷漠，与外面的寒风不相上下。

阮芷兮很少见他这样，再次相遇那会儿，他找到自己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冷漠。

“你……发生什么事了吗？”阮芷兮担忧，小心翼翼的询问。

王俊凯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带着无奈、生气、心疼，还有很多她看不懂的情绪，这些通通化为了沉默。

一路无话。

阮芷兮也看出来了，王俊凯在跟她生气，而且是很生气那种！

人回来就一句话不说去了书房。

阮芷兮木木地放下书包，看着他的背影在楼梯拐角消失，又看向桌子上热腾腾的饭菜，原来今天他先回来做饭了，眼泪不争气的开始掉。

委屈有，温暖也有。

吸了吸鼻子，阮芷兮踌躇着上楼，来到王俊凯的书房门前。

门关上了，紧紧的。

之前为了她方便进去，王俊凯从来不关门的，都是虚掩着。

她规矩的抬手敲了敲门。

“王俊凯，我可以进来吗？”

书房内。

王俊凯坐在椅子上，手指撑着太阳穴，眉头紧皱，听见敲门声，还有阮芷兮的话才有了一点反应，片刻后选择沉默。

没有得到回应。

阮芷兮叹了口气，扭了门把手，打不开，她继续开口：

“我们吃饭吧？”

回应她的是楼道尽头寂静的风声。

刚刚还算镇定的心瞬间划过一抹不安和慌乱，沉重的让阮芷兮直皱眉头。

她害怕。

阮芷兮平复着紊乱的呼吸，手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似警告一般在心里默念着：不能在这个时候发作。

“呼～”

过了一会儿，带着压都压不住的湿润的哭腔，又敲了敲门，无助的声音努力想让里面的人听见：“我惹你生气了吗？你告诉我好不好？不要不理我。”

还是没有回应，里面好似没人一样。

阮芷兮捂着嘴，再也控制不住的转身跑回了卧室。

她刚走，书房的门就打开了。

王俊凯在听见她哭腔的那一刻就心疼了。

可是没看见人。

阮芷兮也没在楼下，王俊凯又去了卧室。

卧室里并没有第一时间看见人，王俊凯略微思索便直接朝衣帽间走去，一眼便看见在那翻找着什么的阮芷兮。

他把手上的东西摊开：“在找这个吗？”

阮芷兮听见他的声音，身体僵硬的背对着他，像被施了咒一般动弹不得，过了不知多久，她才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缓缓转身，眼眶湿润通红的看向王俊凯，和他手里的药瓶。

她的眼泪像开了水阀一样，小心翼翼的开口：“我说这是维生素片，你信吗？”

王俊凯：“……”

“你说呢？”

“不信。”阮芷兮把头埋得更低。

王俊凯本来很生气的，但看着小丫头这副可怜巴巴，又委屈又无助的样子，心疼的不行。

他甚至能看出她的身体在发抖。

他走近，但没有去抱阮芷兮，声音特意调整的不冷不热：“药是哪里来的？为什么……要瞒着我？”

这是他拿去给沈思行化验的药，药瓶都是一样的，控制抑郁症病情的，当时小丫头身上仅有的一瓶药他都拿走了。

这段时间，他时时刻刻观察着小丫头的情绪变化，她表现的很正常，还总是开开心心的，和以前没有区别，甚至比以前更活泼些。

他故意把药放在床头柜第三层，很显眼的地方，只要阮芷兮打开就能发现，但药从来没有被动过，抑郁症本就和心情好坏息息相关，他以为是因为呆在他身边，小丫头心情好，所以不服用药物也没事了。

现在看来，她明明一直在偷偷服用抑制药，而他也一直都没有发现。

要不是今天他做好饭，打算去接小丫头的时候想着外面冷，来找一件衣服给她带去，怕是也发现不了。

阮芷兮揪着衣摆，衣摆被捏的变了形，眼睛里满是痛苦不安。

她哽咽着，声音很低哑：“我买的。”

王俊凯眉头皱起，眼里闪着不被相信的震惊还有怒意，语气冷沉下来，但也克制着：“阮芷兮，你还要撒谎！”

沈思行跟他说过，这种特制药在国内属于禁药，可不是普通药店能买到的，即使是大医院都少的可怜，哪里能轻易买到。

阮芷兮被他冷冷语气刺得心脏发疼，一时间无措的抱紧自己蹲下身蜷缩着，像是被吓狠了。

她双手抓着脑袋，痛苦的呻吟着，浑身瘫软发抖。

“对不起～对不起……”声音越来越小。

见她突然这样，王俊凯整个人都慌了，紧张的蹲下身，半抱着阮芷兮，“你怎么了？兮宝，兮宝？”

“对不起～”

“我们去医院。”王俊凯俯身想把她抱起来。

阮芷兮抓住他的肩膀，王俊凯立刻停下动作，努力去听清阮芷兮的话。

“呜…药。”

“药……”

“吃药！”

阮芷兮声音极其压抑，几个字就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来一样。

药？抑制药，王俊凯迅速打开药瓶，将一片药送进阮芷兮嘴里，之前沈思行说这种药每次服用一粒就能压制住。

药吞下去后，阮芷兮一直不停的掉眼泪，是寂静无声的落泪，手指抓着手臂，指尖发白，难受到极致竟然是发不出声音的……

王俊凯自己坐在地上，把阮芷兮抱起来放在自己怀里，像往常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嘴唇贴着阮芷兮的额头，一个劲的道歉。

“对不起……”

“对不起，兮宝，我不该凶你。”

“别怕，别怕～”

余光瞥见一抹血红。

他想掰开阮芷兮紧紧攥着的手心，却怎么也掰不动，指甲像是镶嵌在肉里一样。

王俊凯焦急的一边安慰一边哄着阮芷兮。

“放松，兮宝，放松，不要掐自己，你掐我，怎么掐都行。”

“呜—”

阮芷兮手指松了松，王俊凯立刻把手放在她手心里，这次阮芷兮没有再捏起来。

她怎么舍得伤害他，只是紧紧咬着嘴唇。

他心疼的把阮芷兮的手摊开放在自己唇边轻吻。

小丫头手心被指尖掐出了血丝，破皮，可见她的痛苦。

阮芷兮只觉得她明明哪里都不痛，却又感觉全身都很痛，痛彻心扉！

好像只有通过伤害身体才能让她不那么难受。

仿佛又回到了那间像地狱一样的暗室。

“呜呃……”

唔……

压抑痛苦的轻哼打在心头上。

像不能说话的哑巴，只能无声的嘶吼哀嚎，痛苦不堪，毫无办法，强烈之时发出如小兽般的低吼。

王俊凯无力的发现自己了解的那些关于抑郁性木僵症的信息如此清晰直白的呈现在眼前。

如果说看着那些文字，想象着小丫头经历过什么就让他无比心疼，那么现在抱着浑身发抖，压抑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的阮芷兮，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除了道歉，他什么都做不了。

不该凶她的，不该的。

王俊凯现在无比后悔，若是他能好好的问，不是只顾着自己生气，阮芷兮就不会这样。

“兮宝，对不起。”

“别怕。”

“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