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
江城迎来了第一个大晴天。
吃完早饭，两叔侄便不见了踪影。
阮芷兮和老爷子一人一个躺椅，悠闲的面对着大橡树晒太阳。
“丫头，舒服不？”
阮芷兮闭着眼睛，享受着提前到来的老年生活，闻言睁开眼睛：“爷爷，我想穿越到六十岁。”
老爷子喝了口茶：“哈哈哈，你这丫头哎。”
阮芷兮也画猫学猫，端起面前的甜茶喝了一口，然后呵呵的笑。
从前，不曾体会到亲情是什么，她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没有‘爸爸妈妈’，她想，有爷爷真好。
老爷子笑着笑着就停了，混浊的眼里浮现出一丝想念。
“这个家啊，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老爷子语气里透着怀念，“小凯十二岁跟着他妈妈改嫁到S市，每年暑假他都会一个人乘飞机回来看我这个老头子。”
阮芷兮笑意渐渐消失，“一个人？”温姨她怎么会放心让他一个人？
“是啊，他妈妈年轻的时候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当时我们王家占据着整个南方的经济命脉，而北边则是四家鼎立，北方的温家当时也算小有成就，他们想来南方分一杯羹，而我也想把公司的蓝图扩展到北方。
就这样，一场商业联姻成了，但强行在一起的两个人没有什么感情，更何况他妈妈还有一个年少喜欢的人，生下小凯后也没有多少爱，两个人相敬如宾的过了十几年。
小凯就是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有时候啊爷爷都会觉得对不住这个好孩子。”老爷子声音哽咽了几分。
他仰头靠着头枕。
“丫头啊，这棵树你知道是谁栽的吗？”
阮芷兮看着橡树，“王俊凯。”
“他告诉你的？”老爷子一改伤感的样子，有点八卦。
阮芷兮摇头，其实昨晚他什么都没说，但她就是觉得是他种的，这大概就是女孩子的第六感吧。
老爷子有点失望， “没错，是他种的。”
听老爷子努力回想的语气，阮芷兮静静的等着他讲述。
“那是他刚进幼儿园的时候了。”
老爷子仿佛陷入了回忆：
“那天，幼儿园放学回来的小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们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时候只当小孩子闹脾气，过两天就好了。
我们那时候都忙，也就没放在心上，过了两天，我工作完回家，佣人告诉我小少爷在外面玩了一天。
我想，他一贯爱躲在房间里玩积木，出于好奇，我来了这里，就是在这里，我看见了那个孩子浑身脏兮兮的趴在地上扒土，神情认真的种小树苗。
他从小就爱干净啊，平时沾了一点灰都不行，我惊讶极了。
我夸他真棒，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小小的人缩成一团抱膝盯着小树，他说，爷爷，它应该会死掉吧，因为不是和爸爸妈妈一起种的。
那时候，我从一个四岁的孩子身上看到了孤独。
后来，我让人去查了一下才知道，那天是幼儿园的亲子植树活动，可是他爸妈一个都没去。”
“后来，他十岁那年，小凯的生日当天，父子俩开车去游乐园，谁能想到，车子被人动了手脚，小凯他爸爸死死的护着他，最后自己抢救无效死亡……”说到伤心处，老爷子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他才从不过生日吗？
阮芷兮手指扣着扶手，指尖泛白，喉咙干痛的厉害。
“爷爷……”她干干的喊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
老爷子摆摆手，仰头叹气，显然也很难受：“丫头，你去找他罢，爷爷啊，累了，要休息。”
“嗯。”
坐上老爷子安排的车，到了一个墓园，阮芷兮扫了一眼满山的墓碑。
抱着一束花缓步走了上去。
十岁命悬一线，看着亲人死在自己眼前！
她知道，老爷子是希望她能拉王俊凯出来，把他拉出那道困了他十年的阴影。
可惜，她也没有生活在光亮里。
那个人……不是她。
走了一段路，阮芷兮看见了立在墓前的人，少年身材高挑，他面容轮廓线条流畅，五官俊美温润，只是表情冷然，整个人犹如一樽雕塑。
阳光仿佛照不到他身上，显得格外冷。
王俊凯也注意到了她，朝她伸出手：“兮宝，过来。”
阮芷兮抱着花朝他小跑过去。
把手放进他冰冷的掌心，阮芷兮看清了墓碑上的照片，那是一个很慈祥的中年男人，眉目间的温柔是骗不了人的。
“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王俊凯眉头蹙着，眼中的情绪让人看不懂：“是啊，脾气好的不像话，就是个老好人。”
“呸呸呸，叔叔，你别听他瞎说，他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阮芷兮说完把手抽出来，蹲下身把花放上去。
王俊凯没想到这小丫头会呛人了，捏起她的腮巴：“老子刀子嘴石头心。”
阮芷兮挣扎着，告黑状。
“酥叔，他还说脏话！”
王俊凯：“……”
是好久没在小丫头面前说脏话了，想着不能带坏小朋友。
经过这么一闹，王俊凯沉闷的感觉消失了，瞧着她问：
“谁让你来的？”
阮芷兮抓着他的大掌给自己揉脸，老实回答：“爷爷让我来的。”
说完又忐忑的看着他：“你不高兴吗？”
“嗯。”
“啊，对不起d(ŐдŐ๑)。”
王俊凯摸摸她的头：“早知道你会来，我就自己带你来了。”
阴转晴。
干什么说话大喘气。。
王俊凯欣赏她幽怨的小眼神，目光看了一眼墓碑，“既然来了，就拜拜你未来公公吧。”
“啊？哦哦，拜拜。”被他的未来公公说的脸红心跳。
阮芷兮双膝跪地，手掌合十，摊开，拜，姿势标准的拜了三下。
倒也不必行这么大的礼，他只是说站着鞠个躬就行，没想到小丫头会跪下。
王俊凯忍住笑意，“行这么大的礼，爸爸肯定很高兴。”
阮芷兮神色认真，直起腰却没有起来，语气格外庄重：“应该的。”
王俊凯愣怔，他以为小丫头是犯迷糊，没理解他的意思，原来是尊重吗。
眼神逐渐柔和，染上一种名叫阮芷兮的光。
牵着她的手，王俊凯也跪了下来，“爸，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这是他迟来已久的话。
“叔叔到最后都在保护你，说明他很爱你，所以，你不能辜负他，要好好爱自己。”
阮芷兮偏头看他，王俊凯也正好看过来。
她倾身抱着王俊凯：“不要再惩罚自己了。”
王俊凯顺着她的头发，声音低沉：“嗯。”
抱了一会儿，阮芷兮突然笑了起来：“我们这样，好像在结婚一样。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里的拜高堂。”
阮芷兮像是心血来潮一样，扯扯他的袖子：“要不，我们顺便拜一拜吧。”
王俊凯宠溺的抚着她的眉眼，倒是没有怪她胡闹：“兮宝这是想嫁人了？”
阮芷兮又黏着他撒娇：“拜嘛拜嘛～，就当满足我一个小愿望。”
王俊凯不由的妥协，捏着她的翘鼻：“好啊～，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知道他并没有厌烦的意思。
“都是你惯的。”阮芷兮让他无法反驳。
………
两人对着浩瀚长空和无垠大地一拜，又转回身对着爸爸二拜。
随后两人面对面，好在墓园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然得羞死。
王俊凯倒是淡定，看着小丫头脖子都羞红了的样子，嘴角的弧度都快压不住了。
阮芷兮紧张的拱手，抬眼，定定的看着他，心里刻画着他的样子，半晌才软软的开口。
“夫妻对拜。”
弯腰的瞬间，一滴晶莹落在膝盖前，在水泥地上留下一抹湿润。
她挪动膝盖隐去。
阮芷兮，这样就足够了。
王俊凯刚想拉还跪着的小丫头，下一秒就被扑个满怀，兴奋的小丫头叽叽喳喳：“我嫁给你了，叔叔为媒，天地可鉴，你不能耍赖了！”
王俊凯嗤笑，配合着她表演：“喊声夫君听听。”
……见她装死，“小戏精，最近又看什么小说了？”
闷闷的， “不告诉你。”
阮芷兮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眼睛顿时湿漉漉的，她顺势揉了揉：“我好困，你抱我下去。”
“先起来。”王俊凯推了推死死抱着他的人儿。
阮芷兮晃了两下，手攀上他的脖颈，脸搁在他肩膀上，双腿箍着他的腰身：“不要，就这样抱。”
最后，王俊凯只得托着她的屁屁把人抱着下去。
阮芷兮静静的趴在他怀里，此刻声音又小又软：“王俊凯？”
“嗯？”
小姑娘眼睛湿润，笑意盈盈的在他耳边吐气：“我喜～欢～你～”
声音很小很慢，就像在分享一件不得了的秘密。
王俊凯唇边带笑，如她刚才一般神情严肃郑重的低声开口：“我爱你。”
“爱？”
“嗯。”
“不一样吗？”
王俊凯： “当然，喜欢有很多种解释，而爱是唯一。”
“我不明白。”阮芷兮皱眉，眼里露出困惑，她特别特别喜欢王俊凯，这难道不是爱吗？
王俊凯拍拍她的头，“算了，你这个小脑瓜还要再长长。”
在阮芷兮疑惑的目光中把人塞进车里。
……反应过来，他刚才是说她脑袋不开窍吗？
好气哦！！
回到别墅，阮芷兮倒头就睡。
还赶人：“你走叭，晚饭再叫我。”
这娴熟的语气姿态，王俊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以前那个乖巧胆小的小丫头是一去不返了！
没办法，宠着呗。
“小猪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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