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莫循看着默默咀嚼的女孩，眼前的身影仿佛与十二年前那个幼小的身影重叠，那个明明那么小，却在被殴打时不哭喊一声的坚强的小女孩，却在面对自己时卸下防备。虽然伤痕累累，但是对自己仍展露笑颜。可如今他面前的她，虽无半点伤痕，甚至容姿动人，他却在她的身上看不见半点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生气与活力，仿佛一潭死气沉沉的死水，没有波澜。或许就是这种“死气沉沉”，才让自己决定了带她离开大漠吧。关于她的事情，自己不会多问，或许问到的只不过是会勾起她痛苦回忆的伤疤。

　　“阿依娜，你随我去南朝后恐怕不方便再用你的名字，我给你取一个南朝的名字，你愿意吗？”

　　阿依娜点点头，不管大小，自己毕竟是个麻烦，莫循即没有推开自己，自己理所应当应为他们降低风险。

　　“我可以跟你姓莫吗？”

　　“好。”莫循笑了笑。“你喜欢什么？”

　　喜欢什么？阿依娜认真想了想，自己不会喜欢小女孩儿的那些小玩意儿，因为就算喜欢，也不会有人买给自己，也不对漂亮的衣裙上心，毕竟平时能有的穿就很不错了。食物吗？也没有吧，平时都是有什么就吃什么。骑马吗？也还好吧，自己受约束，从来也不能骑太远，正兴起时，总被叫停。冥思苦想之际，阿依娜看见了莫循腰间别着的一根约半臂长的竹子。

　　“这是什么？”

　　“这是笛子，一种乐器。”

　　“乐器，能发出声音吗？”

　　“当然，我演示给你看。”

　　莫循将笛子放在唇边，轻轻吹气，随着手指有规律的按压，那竹子竟发出了动人的旋律。

　　寂寂黑夜，只有笛子悠扬的声音回荡。阿依娜的内心感觉到从未有的宁静。

　　“我喜欢这个。你可以教我吗？”阿依娜指着笛子说。

　　“当然可以。那，我给取音字，如何。”

　　“好，那我以后就叫莫音了。”阿依娜笑了，仿佛这个名字让她变成了新的自己，也让她和莫循有了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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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天后，商队终于进入了南朝。一入眼，便是生机盎然的绿，在大漠，这样好看的绿色，很少见。

　　“石伯，建安也是这么好看吗？”

　　“莫音姑娘啊，建安可比这荒郊野岭好看十倍，建安有天底下最好吃的一品居，也有最美丽动人的歌舞坊，总之是应有尽有。”

　　“石伯，你叫我阿音就好，你是长辈，我们相识也早，不必这么拘礼。”

　　石伯笑了笑，说，“好。”

　　看着城门口赫然两个大字，莫音勉强能认出来是建安。虽然太子哥哥教过自己汉语，但是终究是时间有限，说汉话倒是还行，认汉字却实属有些勉强。

　　商队回了店铺休整，莫音跟着莫循石伯来到了石府。莫循下了马，坐上了轮椅。莫音静静跟在莫循身后，直到他带着自己在一处园子停下。

　　“阿音，这是兰园，以后你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的告诉石伯就好。”

　　“那你住哪？你家真大，你会离我很远吗？”

　　“我就住在隔壁的竹园，你翻个墙就到了。”莫循笑道。

　　“那好。”莫音满意地笑了。莫循带了自己回来，她却害怕自己会像路边捡到的小猫小狗一样，被带回家就放在一旁不管了。如今莫循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莫音才安心。

　　“旅途劳顿，你也休息吧，我会让嬷嬷给你送晚饭和热水。”

　　“好。”

　　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莫音才回过神来，眼前，是南朝的亭台楼阁，不是大漠的毡房帐篷，自己，是真正的离开了大漠，来到了莫循身边。一种汹涌的热在莫音心口澎湃，她深吸一口气，走进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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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爷。”莫音在门外敲门，大家都是这样叫莫循的，自己虽然依托着与莫循的故交进入石府，却不想成为一个摆件，不想成为外人眼里莫循的累赘。所以这些天她在征求莫循的同意下，开始学习识字写字，熟悉石舫的生意，由石伯亲自教她。所以她也如同石舫所有的人一样，也叫莫循九爷。

　　“进来吧。”

　　莫音推门而进，莫循正在研究药草。“找我有事吗？”莫循柔声道。

　　“没事，就是想见你。”

　　莫循笑了笑，他知道这么多年她孤苦无依，或许现在的她还是没有安全感，所以才想多见见自己，等以后，就会好了吧。

　　“最近学的怎么样了，会写字了吗？”

　　莫音径直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卷空白竹简，行云流水般地写完数笔后递给了莫循。

　　“写的很好，你学的倒很快。”看着竹简上工整的字迹，莫循也有些意外，虽然石伯回禀说阿音很聪明，也很好学，不过才短短十几天，就能写出这么工整的字，属实难得。

　　“会识字，就可以看账目了，等你学的差不多后，我给你一间店铺，你可以去历练历练。”

　　“我不要。”

　　莫循疑惑地看着莫音。

　　“我只想呆在你身边，我学习这些是为了不成为你的负担，不是为了做生意，我也没有要创业立业的壮志。是为了如果你需要我去办事，我不会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

　　莫循闻言笑了笑，“办事有石伯大哥他们，你放心，他们办事很稳妥，我虽然带你回来却不希望是让你从一个笼子进入到另一个笼子，我希望你有自己的人生。”

　　莫音摇摇头，“大哥他们主外，不常在你身边，石伯年事已高，需要有人接他的班，九爷，我想待在你身边，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莫音看着莫循，眼神坚定，目光殷切，或许是因为曾经有过那样特殊的相遇，在对面她时，莫循总是对她多一份亲切与信任。

　　“好吧，那你就跟着石伯继续学吧，他也很乐意教你。”

　　莫音听到莫循的许可，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