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围场

城郊，木兰围场。

天空纯净得不夹杂一丝白云，太阳把金光洒向大地，一景一物都是那样纯净而鲜活。木兰围场内，阵阵擂鼓声、马蹄声、呐喊声交织在一起，为首的乾隆骑在马背上，英姿勃发，高高扬着马鞭，带着几个阿哥、几个武将以及一大队随从向前快速奔驰着。

“冲啊！表现一下你们大家的身手给朕看看！别忘了咱们大清朝的天下就是马背上打下来的，能骑善射是满人的本色，”策马的乾隆兴致极高，豪迈地大喊，“每一个人都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来！打猎成绩最好的人，朕必有重赏！”

跟在皇上最前面的是乾隆最宠爱的儿子五阿哥永琪，容貌英俊，气宇轩昂，唇边带着温暖的笑意，眼神里的自信和霸气一点也不输给自己的皇阿玛。永琪后面还跟着四阿哥和八阿哥。

这时，永琪身边的福尔康接过了皇上的话：“是，皇上，那我就不客气了！”尔康是福伦大学士的儿子，外表儒雅不凡，练得一身好功夫，深得乾隆器重，现在是皇上身边的御前行走。旁边的是尔康的弟弟尔泰，是五阿哥的伴读，这两年来在武艺方面的长进也不容小觑，他和永琪一起读书习武，情同手足。而三个年轻人经常在一起，感情自然也是再好不过的。

乾隆看着几个跃跃欲试的小辈，爽朗豪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谁要你客气啦？拿出你的本事来！跟朕的儿子好好比一比赛！”

“是，”尔康自信满满地看了看永琪和尔泰，手指前方，“五阿哥，尔泰，我来和你们比赛，看谁第一个猎到猎物！看，那边就有一只鹿！”

尔泰也一副不服输的样子：“哥，你一定会输给我的！”

永琪炯亮的目光扫视了前方几眼，豪气冲天地喊了一句：“且看今日围场，是谁家天下！”皇子的霸气展露无遗。

“驾......”几个年轻人已经如离弦的剑一样冲向了树林。乾隆看着一个个俊逸的身影，满意地哈哈大笑，一拉缰绳，带着大队人马继续向前奔驰。

此时此刻，围场外边，险要的峭壁下，小燕子带着紫薇和金锁，手脚并用地攀爬着，小燕子不时拿出匕首，用力劈着杂草，以便攀爬得更加顺利。阳光越来越烈，紫薇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爬满了汗珠，金锁在后面也是汗如雨下。紫薇感到自己快要耗尽所有的力气了，望着爬在前头的小燕子，喘着气问了一句：“小燕子，还要爬多久啊？”

“翻过这座山，就是围场了。”小燕子回过头，两条随意高高扎起的辫子很自然地垂到了胸前来，忽闪着大眼睛很肯定地说道。

紫薇吃力地抬头看了看峭壁的顶端：“你说，爬过这座山，是什么意思？”

小燕子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疲惫，继续解释道：“就是从这个峭壁上越过去啊！翻过这个峭壁，前面就是狩猎的林子了，你们努力爬啊！”

听了小燕子的话，金锁觉得自己的脚像两团棉花一样，顿时没了力气，头挨 在峭壁上，直说办不到。紫薇也摇头表示不可能爬过去，累得趴在石壁上。小燕子看到紫薇金锁泄气的样子简直气的想跺脚，急得大声喊道：“你们两个争点气啊！紫薇，你想想，翻过这座山，你就能见到你爹了！我们辛苦努力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啊！来，你们跟着我，我往上爬一点，你们也爬一点！”

紫薇不忍心辜负小燕子的一片心，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使劲爬着。突然，紫薇脚下踩了个空，就这样连人带包袱地迅速往下滑。听到身后传来的衣服擦破的声音和尖叫声，小燕子箭一样飞身扑过去抱住紫薇，两人滚落了好一段的距离才停下来。

紫薇惊魂甫定，衣服撕破了好几处，手上也满是血，但她还是第一时间检查了自己的包袱，还好，信物都没有损坏。

小燕子看了看紫薇手上的伤，又看了看天色，沉思了一下说道：“紫薇，你受伤了，我们再这样耽误下去天就要黑了，所以，我们得想别的办法！今天出门是时候，我就料到我们翻峭壁会有困难，所以我带了这个。”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团绳索样的东西，“这是飞爪百炼索，一会我们爬到稍微没有那么陡的地方，就借助这个爬上去。不过，这个绳索只能栓住两个人。所以……”

冰雪聪明的紫薇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转过头拉着金锁的手嘱咐道:“金锁，我们没有时间再耽搁了，照这样看三个人一起翻过去是不可能的，所以，你先回会宾楼去等我们的消息，让小燕子带着我去翻峭壁。”

金锁心下明了，深吸一口气，“小姐，那你和小燕子要小心点，照顾好自己。我这就回去。小燕子，我家小姐就拜托你了！”说着用脚慢慢往下探，重新回到平坦的地方，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看着金锁走远了，小燕子迅速用飞爪百炼索先环在紫薇腰间，打了个结，又绑在自己身上，固定好，递了一把匕首给紫薇，“来，像我这样，用匕首插在石缝里，另一只手攀住岩石，用脚使劲往上踩！”说着便示范起来。

紫薇极其不熟练地握着匕首，学着小燕子的样子向上攀着，果真向上挪了好几步。就这样，两个人艰难地爬到了一块向外突出的大岩石上，小燕子抬眼望了望峭壁上方，拿出百炼索，甩了甩带着铁勾子的那端，用力地朝上空抛出去，只听“嗒”一声，抛出的铁钩子似乎扣住了什么东西，小燕子使劲拉了拉，确定已经固定好了，满是汗水泥尘的脸露出一丝胜利的笑，回过头对紫薇说:“紫薇，我们离围场已经不远了，你马上就能看见你爹了，加把劲爬，一边爬一边用手抓住绳索往上攀！”

就这样，紫薇在小燕子指导下，一步步地，终于爬到了峭壁顶端。而此时紫薇已是浑身瘫软，四肢无力。

“紫薇，你太伟大了！你居然做到了！接下来，你抱紧我，我要用轻功把你带到树林里。”小燕子毕竟是练过功夫的，这样折腾爬上来依然存有余力，她扶起紫薇的腰，脚下略施轻功飞起，很快两人便双双落在了树林的草丛里。

围场内，一只鹿在树林里飞快地逃着，窜着，已被追的筋疲力尽。三个年轻人似乎都对这只鹿势在必得，就在尔康尔泰把注意力转向左边那只熊的时候，永琪骑着马往前几步，轻快一笑，“今日鹿死谁手，很快就见分晓了！承让承让！”随即拉足了弓，瞄准了那只鹿，咻的一声，箭飞快地向前射去。

然而，接下来大家怎么也没有想到，伏在草丛里的鹿不见了，竟变成了一个姑娘！永琪那一箭，不偏不倚地，正中姑娘的胸口！

“啊……”一声清脆的惨叫传来，待大家反应过来之时，一个身着淡绿色布衣的女子用手紧紧抓住插在胸口的箭，重重地坠倒在地，胸口中箭处鲜血已然浸染衣裳，一片殷红。

三人快马奔上前，永琪见自己伤了人，神色突变，快速翻身下马过去。低头一看，见小燕子惨白的脸庞无一点血色，晶亮黝黑的眼睛半睁着看着自己，永琪心里竟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想都没想便把小燕子半个身子抱了起来。

小燕子睁眼看到了一身明黄色长袍的永琪，如同抓住一根救生的浮木，扯着永琪的衣袖，吃力地喘着气:“皇上......我要见皇上......带我......去见......皇上......”

永琪正要抱起她骑上马背，骑马尾随而来的四阿哥永珹嗤笑一声:“五弟，这围场封锁重重，怎么会有个姑娘混进来呢？现在情况还没搞清楚，你真要带她去见皇阿玛，万一她是刺客怎么办？”

“刺客？谁说她是刺客？”永琪无意间伤了人，心里已是懊恼不已，又看到小燕子那双黑亮的眼睛，心下不觉一动，急急为小燕子解释，“四哥，我看这姑娘可能是附近误入围场的老百姓，被我一箭射到胸口，似乎伤的很重，恐怕有生命危险，我要去让李太医来帮忙诊治啊！”

“小燕子……小燕子……”当大家都惊慌又困惑的时候，另一个身穿紫衣的姑娘惊叫着跑了过来，正是紫薇。原来刚才是小燕子在前面探路，紫薇在后面跟着，正走到草丛里就听到了小燕子惨叫倒地的声音。

三个人看到围场里又多了一位姑娘，衣服划破了许多裂口，脸上满是尘土，一下子愣住了。紫薇看到胸口满是鲜血，奄奄一息的小燕子，顾不得那么许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哀求道:“求求你们，救救她，救救她，求你们了，呜呜呜……”说着不停地磕起头来。

不知为何，看着满脸泪花和污垢的紫薇，尔康心里不禁升起一丝怜惜。永琪意识到事态不简单，立刻吩咐道:“尔康，你赶紧带着这姑娘上马，咱们带她们一起到皇阿玛那里去！”

当小燕子被带到乾隆面前时，已经是气若游丝，几欲昏死过去了。尔康勒住缰绳，拉过紫薇的手，把她带下了马。永琪也小心地把小燕子抱下了马，让她平躺在草地上，刚才乾隆听到随从来报“有女刺客”，就觉得莫名其妙，这会看到了“女刺客”的真容，还是两个，一脸不相信地瞪着两个姑娘:“这两个就是女刺客？”

紫薇一听她们两人被认定为女刺客，赶紧向皇上跪下来，一字一句委婉道来:“皇上，我们不是女刺客啊！我们之所以以身涉险，是因为我娘，我娘让我若是见着皇上，问一句，还记不记得十九年前大明湖畔的夏雨荷？”边说边解下背上的包袱，拿出了信物，“如果您已经不记得了，那么这折扇和烟雨图你可还认得？”又悲戚地看了小燕子一眼，“还有我姐姐，受了箭伤，情况凶险，恳请皇上救救她！”说完深深地朝乾隆拜了下去。

站在一旁的尔康深深地被震撼了。

紫薇一席话说得恳切，乾隆内心顿时思绪翻腾。看着紫薇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地上小燕子苍白的脸，看到折扇和烟雨图，一段尘封往事掠过脑海，那些许破碎的记忆逐渐拼凑成完整的画面。“夏雨荷？娘？姐姐？”乾隆的心似被重击得裂痛起来，旋即又喘着气一叠声大喊 :“李太医！赶紧诊治这受伤的姑娘！朕要她活着！治不好，我要你们的命！”

这场狩猎就以这样混乱的场面结束了。一路上泥尘滚滚，乾隆眉头紧锁，策马扬鞭，带着大队人马飞速往皇宫赶。紧跟其后的永琪亦是一脸凝重，闷声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