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角巷

我们费力地挤进魔杖店时，正赶上一批试魔杖的新生用千奇百怪的姿势挥舞那些长短不一的木棍，店里顿时一片混乱。

我拉着茜茜后退，掩上门的瞬间，眼角余光瞄到从高高堆起的纸盒后边走出来的奥利凡德先生。他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从货架上又抽出不少魔杖，递到那些制造了小型事故的人手中。

“我们最好不要现在进去吧？我是说，人太多了，而且都没戴口罩。”

“绝对不是因为社交恐惧呢。”茜茜了然地戳破了我。

我假装对门上的金字招牌和旁边橱窗里的那根魔杖产生了兴趣，惊叹道：“从公元前三百八十二年起，这简直比一些国家的历史都要久远了。”

“你觉得，这个家族会不会与某些古文明有联系？”

“等我们进去采访一下他，说不定能获得‘买魔杖赠家史科普’的优惠套餐。”我耸耸肩。

新生们陆陆续续走出魔杖店。其中有一对孪生姐妹，她们一模一样的银色长发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我观察着她们，思绪不知不觉飘到了远方：

对于我这种脸盲的人来说，如果和她们分到一个学院，可能不得不用眼睛的颜色来区分。

紫色眼睛的女孩握着新买的魔杖，正眉飞色舞地向自己的姐妹描述什么。蓝色眼睛的女孩只是整理着围巾（对于现在的天气来说有些奇怪），默默地朝前走。

街角站着一位老妇人，用慈祥的微笑迎接她们。

茜茜咳嗽了两声，我紧张地收回目光。

“又想起什么故事了？”她边调侃我，边拉开了店门，“还不趁人少赶紧进去。”

“下午好。”奥利凡德先生的声音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轻柔，尽管刚刚送走一批吵闹的顾客，但他浅色的双眼里并未流露丝毫疲惫。“两位客人……看上去都有些熟悉。”

“就是说你来自一个神秘的家族，背负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悄悄在茜茜耳边嘀咕，她想笑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奥利凡德先生用他那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打量着我，平淡地回复道：“有趣的解释。你们谁先来？”

“我。”茜茜向前踏出一步。我在她身后松了口气，结果收获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那副卷尺自动工作起来——我暗暗祈祷它的触感不要像蛇一样冰冷光滑。奥利凡德先生在她主动伸出右手后沉吟了片刻，从柜台后取出一根通体洁白的魔杖。

“山杨木，龙心弦，我想他会喜欢决斗家和变革者。”

“我不确定自己是否属于二者之一，毕竟几天前我才知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魔法。”茜茜接过，轻松地笑了笑，挥动魔杖。

柜台上的所有纸盒瞬间腾空而起，然后又重重砸下。

“不错的开始，但过于激烈了。你用它施了飘浮咒吗？”

“是的，我很抱歉。”她打量了一眼晃晃悠悠的古老木桌。

“至少方向对了，我们争取下一次成功。”奥利凡德先生在身边的货架里翻找着，“好的，试试这一根。”

这一根的外表也令人印象深刻，我不禁开始脑补晚上出门这黑漆漆的魔杖掉地上怎么找。

这种问题还是不要问出口的好。

握住魔杖的那一刻，茜茜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坚定地说：“就是它。”

她动了动手腕，牵起一片金光，我在旁边看愣了。

“黑檀，龙的神经，十二英寸，不易弯曲。看来你是她寻找的独特之人。”

“好的，她。”茜茜及时改口，火速付完魔杖的钱，把位置让给了我。

我磨磨蹭蹭地挪过去，她快乐地给我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啊，我想起来了。”老先生并没有催促我，而是津津乐道地开始回忆往事，“你的母亲在我这里买过魔杖。苹果木魔杖的产量可不高，那时我就注意到了她非凡的个人魅力，事实证明语言天赋也是……”

某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叩击声。起初我并没有留意，继续朝柜台的方向挪动。但是奥利凡德先生立刻噤声，抬手制止了我，皱着眉倾听起来。

“让我们来看看是哪个不安分的家伙……”他的身影消失在货架后。

我和茜茜交换了一个茫然的眼神。

我：“奇怪的魔杖要增加了？”

茜茜：“千年古树加上东方神兽的毛，还要镶点亮晶晶的小装饰?”

“你看的同人不少嘛。”

“彼此彼此。”

奥利凡德先生捧着一根魔杖悄无声息地回到我面前。

“我上一次见到这种景象，还是在十七年前。”他仍然沉浸在往事中，“现在那孩子已经在魔法部工作啦……”

“所以，这根魔杖是什么材质呢，先生？”我小声地打断了他漫长的回忆。

“葡萄藤木，偶尔会在和合适的主人共处一室时释放魔法效应。虽然这次比较微弱，但既然她主动敲门要出来，应该是喜欢你的。”

我尽力控制着颤抖的手指，接过那根魔杖。

并没有什么令人震惊的大场面出现。我的手指感受到杖身上的花纹（似乎是错综的细长藤条），触感介于粗糙与光滑之间。

不知为何，这根魔杖让我感到亲切，就好像她本来就该被我握在手中。

但在她平静的表面之下，我几乎能听见低低的催促声。

你希望我去做什么呢？

我在心里问道，却没有得到回答。

“说到杖芯——凤凰尾羽的供应是越来越紧张了。神奇动物保护部门应该做点事。”

奥利凡德先生抱怨了一通，然后终于又注意到对着魔杖发呆的我：

“不满意吗？或许你还没有体验到这根魔杖绝佳的柔韧度?”

“啊，我很满意。”我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结完账他目送我们出门，颇有依依惜别的意思。寂静中我似乎听见轻柔的呢喃：“如果你们还想尝试更多的魔杖，不如……”

异样的感觉闪过，我们俩同时回头。

奥利凡德先生怔在原地，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

最后他恢复了理智，缓缓开口：“魔杖选择巫师，你们知道的。”

说完这句奇怪的告别，他背过身去，不再理会我们。

室外的阳光仍然明媚，刚才的诡异感很快消散。

“奥利凡德先生大概是老了吧。”茜茜有些惆怅地感叹道。

“十年前，我们可是差点失去了这位魔杖制造大师。”我跟着她叹了口气，“但愿……不说了，接下来要去买书吗？”

丽痕书店里的人山人海也堪称壮观，让我联想起当年那位“畅销书作家”吉德罗·洛哈特开签售会的盛大场面。费解的是他们都兴奋地围着那个装满了《妖怪们的妖怪书》的巨大铁笼，发出响亮的喝彩；而店员一脸痛苦，冒着被疯狂撕咬的风险把一根手杖伸了进去，试图分开两本正在角斗的妖怪书。

“你带书单了吗？”我身边的她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年级真的需要这种——会咬人的课本吗？”

“不是必备。”虽然我几乎背下了上面的内容，但还是从口袋里取出书单为她展示，“《神奇动物在哪里》和《妖怪们的妖怪书》都只是作为新生的推荐阅读书目。不过海格教授对我暗示过，也许会提前为我们开这门课。”

“既然这样……我还是把书单上的都买齐好了。”茜茜很快下定了决心。

“那我们不如分头行动？现在我去看看魔药课要用的东西。不用帮我买长牙齿的书。”我把书单塞给了她。店里的空气简直令人窒息。

“快出去吧，可怜的诺拉。”茜茜同情地望着我。

我回到街道上，找了个能顺畅呼吸的角落，踢着脚下的小石子，翻开了地图。

突然间我被自己的念头逗笑了：到处是人，各种排队，看来真正的对角巷和我们曾经想去的环球影城也没多大区别。

我边走边标注了几个人气较高的店铺，规划好自己的路线。不出所料，购买魔药器材的地方并没有排起长队，我很快完成了任务。

长袍和猫头鹰她应该更想自己挑选吧。空闲的时间还有不少，我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时不时掏出地图认一下方向，还要时刻注意避开人流。

我突然透过一家店铺的橱窗看见了海格高大的身影，他和只有一只耳朵的店主聊得正起劲。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口招牌上彩色的滚动字幕：

全场八折，烟花盲盒买一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