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找到落脚点是在西游过去百多年后。
听说天庭有个司法天神，可他不叫杨戬，而是叫润玉，是西海龙四太子。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据闻，他当这个司法天神，也不是真的有多大公无私，而是出于对同胞兄妹爱的深沉。还，真有点儿故人的影子哈？
他首次出现在天界，是天庭想要因一颗普普通通夜明珠，将他三哥敖烈剥鳞锯角之时。若真是那人，曾真真切切经历过剐鳞断角之痛的他，如何能忍这样的遭遇重新降临自己亲人身上？还不得炸了锅呀！
于是，那一天，一条通天彻地、冠古绝今，宛若祖龙再世的九天应龙直上天界，用无数夜明珠将整个天庭仙神砸的抱头鼠串满头包。并扬言：“区区一颗夜明珠也如此抠搜，看来天帝陛下是真的穷呀！您缺钱也不早说，要不然小龙早送一窝子蚌母给您养着生珠了，何必如此麻烦。”
噗嗤！听闻此话的一些仙神没忍住，笑出了眼泪。
那玉帝更是铁青了脸，头顶的九重鎏冠也遮不住人丢了的脸面。
完了，就那么大摇大摆带着亲爹、三哥大步流星的离了这九重天。
满座神仙，竟无一人胆敢阻拦。
第二次，则是在小妹龙三公主被休回家，二郎显圣真君要上九重天当上司法天神之日。
那一日，九霄震怒，瑶池被毁，那什么三界第一美人的嫦娥仙子被当众压倒诛仙台，宣布其抛夫弃子成仙身，以色侍人无德行。着其凡间历劫百世，遍尝情伤八苦，以赎罪业。
又光明正大与杨二郎打了一架，指控其身为司法之神岂能私德不修、内帷不净、为夫不忠、为人无义、知恩不报、就连法力都技不如人？
将灌江口二郎显圣真君一家的脸面踩在了脚底，还将龙三公主这所谓三界第一妒妇少年来忍受的委屈屈辱与人算了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并当众表示，自己莅任司法天神一职，必将维护天规尊严，不容任何人、神、妖鬼冒犯，岂不是比这天生的人神混血立场端正、身家清白？
玉帝、王母与众仙，一方面碍于他的法力威胁，一方面想起二郎神当年劈山救母、反上天庭的壮举，半推半就同意了他的任职要求。
毕竟，让一个本就有前科，此前还总是听调不听宣的便宜外甥担当如此要职，确实不怎么合适。
若非实在无人可用，其实这两都是祖宗，人一个也不想选的。呵呵！
后来，杨二郎亲妹子思凡被压华山之下，他不仅亲自去了趟灌江口寻人晦气，完了将杨氏两母女思凡故事广为流传，又夹杂了二郎神前面婚姻里与前月宫仙子二三事，彻底洗白了西海三公主三界第一妒妇形象，反而赢得无数人族大妇同情、怜悯与感同身受，为期忠贞与敢爱敢恨立碑建庙，奉为情痴。
神仙固然逍遥，却也受人道香火信仰制约。
如此一来，二郎神兄妹损失的不仅是脸面名声，更有香火供奉、修为根基好吗？
此后，司法天神与杨家二郎可谓是势不两立，一举一动皆互相盯梢制衡，恨不得早一步抓了对方把柄，让其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本该在看过的宝莲灯后传里成为劈山救母，更改新天条的小英雄刘沉香，这辈子有了个明面上也能全心全意宠着护着他的亲娘舅，却也惹了个掌握司法之职，不可能法外容情的天敌。这以后的路，可更加不好走了呢。
所以，才刚刚大闹了地府，便被当场捕获，连同亲爹魂魄一起入了轮回。
也就没有了后来的劈山救母故事与新天条出世了。
那骁勇善战的二郎神这十多年本就接二连三在司法天神手中吃亏，又为保外甥魂魄完好身受重伤。
之后又紧赶慢赶的寻找到外甥转世之身，不等兴奋，就发现其与转世第不知道多少回的月宫仙子，自己曾想披上月光的心上人纠缠不休。从此，后宅大戏不断，日日不得安生。
而那曾经在其心中温婉大方、纯洁无瑕、善解人意的月宫仙子，再没了曾经清高自傲、只可远观的圣洁模样，也不过是个惯会捻酸吃醋、算计争宠的寻常后宅妇人而已。
滤镜碎了一地，人曾经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便都被重新分析定义了一回。
后不后悔的，便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
在随意找的街边茶楼落座，听着这一幕幕全心的故事，我沈九——那个游走在宇宙洪荒万界、见多识广、才思敏捷、伶牙俐齿，曾与圣人试锋芒的人物，也在怀疑人生。
主要思考的也不过是人生三大哲学问题：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润玉是谁？润玉在哪？润玉在干嘛？”
这些思绪一个个都乱七八糟的出现在脑海，直至一片空茫。
对面来了一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脸上的温和笑容极为眼熟。
“小仙润玉，不知可否打扰片刻，拼个桌？”声音也清清朗朗，动听极了。
还真是他呀！都说岁月如刀，也不知这把刀对他做了什么，能将原来不争不抢的人变成如今这样帮亲不帮理的霸道性子。这个，总该不会是我的锅吧？
“坐吧！”我也拱了拱手，特意咬字清晰道：“小仙沈九，逍遥一散修。”
小样儿！以他的脾气，若没认出我来，哪里还会屈尊降贵的跑来拼桌？这会儿跟我装什么独头蒜？
“噗嗤！”对面人微抬广袖，掩口而笑，竟似含羞露怯、万种风情眼中藏。哎呦呦！比之初见的青涩，更添了分撩人风韵呢。
“仙上可真会开玩笑，也真真让我好找。”对面人笑的温温柔柔，“我轮回两世，见过了您教出来的小白龙弟子，又随他投胎西海，做了如今的司法天神，您不为我开心吗？”
啊这，那他的经历还真够曲折离奇，人曾经也过得挺不容易哈！
我无语，沉默片刻问：“那你开心吗？”
就莫名觉得人脾气变化有点儿大，再加上我当时走的匆忙，人没回过神来还好，要不然怕不是得记恨我曾经的冷眼旁观与后来的快刀斩乱麻？
“开心呀！”他笑，“从前我便羡慕旭凤的娇纵任性，却深知自己没有那个资格。小白龙对我很好，可惜我已过了渴望被爱的年纪，终究无法将其作长辈对待。如今重新来过，有父母兄弟族人傍身，有姐妹守护，又有无惧任何人、任何事的力量在，自然能无法无天、逍遥自在。”
这是话里有话还是怎滴？
我更加沉默，这经历还真是如我一般的稀奇。
“那看来你我确实缘分不浅。”我穆然而笑，“这样也算三生三世、相逢恨晚呐！”
赶紧的转移话题，转移话题！小子，我给了你台阶，你别不识好歹哈！
“我曾将你当成唯一可信的朋友长辈。”他幽幽开口，“可你却抛下了我一去不回。若非我执念入骨，相思成疾，跨越时空间隔来见你。怕还依旧相见无期？”
呦呵！这么头铁且软硬不吃的吗？
“你见得不是小白龙吗？”我歪了歪头，乐的更欢快了。
人生三大喜的他乡遇故知啊！就别再自找不自在了哈？
“那你还会走吗？”他问。
总算能好好说话了！看来人那股子使劲儿作的劲头算是过去了！
“自然！”我回的安静平和，“你见过沙漠里旅行者停下脚步？”
其实，此时我大概已经有些厌倦了这样不知尽头，宛如无根浮萍一样随波逐流的生活了吧？只是不愿意轻易承认而已。毕竟，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的啊！
“那能歇多久？可不可以结伴而行？”他追问。
“不保证！”我静静地看着他，也算实话实说：“曾经一位圣人想要与我同行。如今尚且不知是生是死、身在何方，”
“无妨！”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我只是想见见你眼中的风景罢了。此界便已有诸多不同，真想看看更多的精彩呀！”
“想去就去呗，随心而动、顺心而为，相信你会喜欢的。”我一根一根瞧着扇骨开合，又毫不在意的开口。
“这是你的机缘，你怎能……”他急了。
“与我而言，那不是机缘，是诅咒。”我笑的漫不经心，“生生世世无终止，我呀，就靠着看各个世界人的乐子活着了。看的顺眼了就伸把手，没了眼缘怼一顿，日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这大概便是仙道长生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吧？
果然，有舍便有得，有得必有失。这世间万物都是如此遵循大道而生的。
“我知道了。”他叹了口气，“无论你对我多么重要，可我于你而言，大概只是个印象深刻的悲剧人物罢了。所以，你会帮我、甚至送个人赔我，却也不会多在意我。”
这话说的！有时候人要活的开心，便要装作糊涂啊！
看破不说破的道理，他那样的聪明人怎能不懂？
“人生就是一场旅行，随时随地都可能分离或重逢。”我避而不答，笑的淡漠，“而我在进行一场没有终点、也无前路，不可回头的旅行啊！”
所以，我又怎么忍心让别人也走向我的旅途，品尝我的孤独？
“所以，我才想陪你。”他一把抓住我的衣袖，“我们是一样的人啊！”
说得真好！人啊！只有在面对未知时方能如此孤注一掷的吧？
“随你喽！”我笑的无所谓，“只要你能跟上，我都行。”
“一言为定！”他直直的盯着我眼镜说，仿若实在寻求最渴望的誓约。
“一言为定！”我把玩着扇子，随意的答，不曾过心半点。
毕竟，与我而言，他还是太年轻，难免冲动而已。
而年轻人的一时冲动，固然也曾刻骨铭心，终究是不可靠的。
岔开话题，我随他去了司法天神殿，陪他看尽这三界苍生的大戏。
无论是九重天上，还是四海人间。
第二轮的劈山救母开始了，他又结束了。因为没人能制约一位曾经的六界君父，也没人能打动早已断情绝爱的司法天神心房，哪怕是他也曾倾尽全力保护过的兄弟姐妹与亲人。
毕竟，相同的经历，他遇见了两世，哪还能有更多感慨与多愁善感。
所以，那位传说中娇纵任性的小公主，挡在他身前求他高抬贵手，放过前夫妹妹一家时，他只是随手一道灭日冰凌过去，擦着妹妹的头皮将身后人都化了冰雕。
留人一命，是还念着那么点儿骨血亲情。
近身而过，直面死亡的威胁，则是警告人注意分寸，他可以在情理范围内护着人，过了界也不是没有大义灭亲的勇气。
“我不否认你们的爱情很是感人，可既然是真爱，为什么不先剃了仙骨、废除法力，跟人处于同等地位再一起？”润玉好奇的偏了偏头，“一边享受着仙体法力带来的便捷与美丽，一边嫌弃天条不肯让你们追求真爱？这世上长寿的族群与仙神妖鬼那么多，却偏偏要找定力不足、根基不够、还只有不过百年的凡人谈情说爱，你们是真爱那凡人，还是纯粹爱被人敬仰倾慕的感觉？”
润玉：“混血之所以举世难容，不是他们有多么罪大恶极、罪孽深重，而是他们有无限可能与潜力。凡人的意志，仙神的法力，这样超脱掌控的存在，天道岂能容许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自然都该如杨二郎一样经历百般痛苦抉择，还得选对了大爱无疆才行啊！”
“啪！啪！啪！”这分析到位，我悠哉悠哉的矗立战场上为人鼓掌，“润玉感同身受？”
“这世上哪里来那么多感同身受？”润玉抿唇一笑，“只是活的久、见得多了，懒得跟一群晚辈计较。随便漏一两句，能点醒是我的功德无量，依旧执迷不悟便是他命中劫数罢了。”
“说的也是，你活的越来越通透了。”我合了折扇，不断敲击着掌心，漫不经心赞许道。
“西海敖烈见过沈师傅！”旁边又一道耳熟的声音响起，“哦，是小白龙呀！”
“你就只看得到他，看不到俺老孙吗？”孙猴子的声音也想起。
咦？还挺热闹哈！
“看你们与润玉斗得热闹，以为不是我养的那只。”我依旧漫不经心的回怼，气的一张金灿灿的猴脸变幻莫测。
“还有我，小九儿忘了老夫不曾。”又是一道耳熟到令人头疼的声音，一听就是通天那厮。
“今天天气真好，人居然这么齐？”我举头望天，大太阳高高挂起，也不知什么时候天黑？我都饿了呀。
旁边递过来一包糖炒栗子，和一个温润的嗓音：“凑合着吃吧，先垫着点，待会儿好吃晚饭。”
我长叹一口气，论体贴，还真没人能及得上他半分，七哥也不能呀！“所以你什么时候结束，这破天条还要不要出世？”
出世了估计就能离开了！毕竟这么多大佬齐聚一堂，天道也得秃头啊！
“要啊！”他笑，“要不然会一直转世重生，一直闹，烦都烦死了。”
“那你忙活半天干嘛？”我翻了个白眼。
“不让他们经历点儿七灾八难的，天条出不了世。”他也收了手，不在意的扫那边一眼，就陪在我身边。
我剥了颗栗子给他：“不怕新天条出世，闲的无聊的神仙一个个都跑去玩弄凡人？”
“干我何事？”他幽幽开口，“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任何后果自然也只能他们自己背负。”
“真闹出乱子来，在场可没人落得了好。追根溯源，因果可一直在他们身上。”我挑眉。
毕竟，梦想总是比现实美好，而现实却往往难以预料啊！
“你能待那么久？”他侧头，“那会儿想必你我，甚至几个熟人都走了吧。”
“那倒是！”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难怪，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要一个个的往跟前凑。呵！
果然啊！做久了仙神，连我自己都忘记当初做人时候的感觉了呢！
看来是得好好的找个安稳世界休整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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