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样醉生梦死，不知今夕何夕的混着神仙日子。啊呸！是闭关修炼间隙松快一二，不想竟喝的伶仃大醉，失足落入了天河之中。醒来还迷迷糊糊抱着条银光闪闪如披星月的硕大龙尾。
之后又刷的一下，不见了尾巴，只有岸上谪仙人翩然而立、面色潮红，别有一番赏心悦目在心头。
“何人在此？”一个温和的声音想起，纵使羞恼，也不曾失礼。还真是君子如玉呐！
“小仙沈九，适才正与三两好友对饮，不意失足落水，打扰神君，还望勿怪！”我故作小心的施礼，实则一直在观察此地风情，与对面人仙姿神态。
“小仙润玉，现挂布星司夜之职，神君之称，愧不敢当。”人也翩翩一礼，不紧不慢、不卑不亢，很是招人眼。
“哦？天界何时换了司夜之神？夜冥那老头还真敢辞职不干啦？”我明知故问、胡说八道，也顺便为自己的莫名出现透点儿底。
“小仙任夜神千余年，从未见过仙长，也不曾听说过夜神夜冥之称。”对面人一把温润嗓音幽幽开口，如浸了夜露的寒凉舒缓，又不至于冻伤人心，还真是不多不少、不温不暖，一切都恰到好处呀。
“仙上开玩笑？您不会不认识我吧？我可是曾经南征北战、灭了修罗与妖族大部，直将他们打的苟延残喘、偏居一隅的三界第一战神呐！”我缓缓游向对岸，单手一撑坐到了人脚边，又对人招招手，“坐下说话，你站着那样高，仰着说话不舒服。”
还在兀自念叨着：“别看我如今一身懒散，没个正经样儿。只要有战争，那可是能立马披挂上阵，杀敌如砍瓜切菜的。只是闲下来的时候，没必要再端着冷漠无情的架子，拒人千里之外而已。”
那人也顺从的坐下，听着我半真半假的胡话。就连席地而坐的动作都自成一派风景，可比当初还爱好着装模作样的我更加风流写意。呦！看来是遇着同好了呀！只是不知道这位同好，是不是如我一样的不幸？
哦！确实比我还惨！
幼年被生母一遍遍剐鳞去角，尝尽血液流尽的五内俱焚与寒冷彻骨！
少年一粒浮梦丹前尘尽忘、认贼作母，爹不亲、娘不爱，还有个嫡出弟弟备受偏爱。堂堂天帝长子生生活成了昼伏夜出、孤家寡人、无人问津的小可怜透明模样。呵！还真是好玩！
后面更好玩：未婚妻不知情爱，不懂人情世故，甚至男女之别、人伦常理都不晓得，最后被忽悠着签了婚书，又与小叔子流梓池畔公然双修，甚至追人追到六界皆知，呵！真不知那位受尽情苦的先花神是爱她还是恨她？那教养她的花界芳主们，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少主教的如此“清新脱俗”，又步了先人后尘？
最后更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虐恋情深啊！半数仙寿与灵力换不来感恩戴德不说，还被当面折辱谩骂不还口，一句“你根本就不懂爱！”害我以为是《白娘子》里的法海。一句“人这一辈子总会遇到两个人，一个在心上，一个在远方。”真真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渣的明明白白。
于是，亲弟弟明目张胆撬他墙角，亲叔父光明正大教唆无知幼女灵修精髓，好容易有个义弟不是给他使绊子，便是在暗戳戳寻他晦气、偷他新娘的路上。
何其可悲、可怜！想着想着，我眼里的同情都要溢出来啦！
就觉得这种伤他的皆为至亲的剧情似曾相识，与那位完成了“六杀”伟业的俏仙督很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仙督大人是尽遭兄妹惦记，尝尽了有情人终成姊妹的路。
可比他这样所爱之人苏破天际，偏偏天真可爱、善良从不于他的好吧？
大概吧！我觉得！
毕竟没有完全经历过人同样的人生，自然无法真感同身受的分出个高低好赖来！
只是进一步认识到自己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也就不受亲情所累，不必痛彻心扉；没有过情缘缘，也不必被人戴绿帽子带的人尽皆知，被人辜负的理直气壮，还要怀疑自己的人生与认知的可悲。
我只有这一生一次的义气，还并没有被辜负，不过误会一场。越想越觉得，原来的苦大仇深，还真是小意思。
“仙上？仙上？”一只葱白如玉的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不自觉一把抓住，脑中一片狂风骤雨过后的空白。
……
“仙上，抱歉！”对面人慢条斯理抽出手，依旧风度翩翩、彬彬有礼的样子，“只是，据我所知，天界战神一直是在下弟弟——火神旭凤，这六界唯二的九天凤凰。”
他的语气中尚有弟弟出息的骄傲与一丝丝伤感，大概是又在感怀身世，自艾自怜吧！
我：“……”
“什么时候九天凤凰比九天应龙高贵了？”我无语，“都是神兽，也要分三六九等的吗？没听青龙说过呀！”
润玉：“……”
润玉：“青龙？神兽？”
我：“我们那位天帝坐下有四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虽说被养废了，但也怪不了他们的。谁让他们有个凡事总爱瞎操心且亲力亲为的主子？基本没受过什么挫折与战火洗礼，就成了天界神君呢？”
我一副不吐不快样的吐槽，对面却仿佛听到乌鸦从头顶飞过，一时沉默。
“凡人有句俗话叫‘父母之爱子，当为之计长远’。你看，就算天生神兽，跟脚不凡，也不能那样当宠物圈养着，这不就养的一个个膘肥体壮、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还有位堂堂神君，被一介凡人给签了灵兽契约，后来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得解脱呢！多荒唐！”
润玉：“……”
润玉：“贵界天帝还真是慈爱可亲、随和待下呀！呵呵！”
对方表情一片空白的说出如此不知是叹、是讽的话语。真想让柏麟那个外人面前冰山脸、熟人面前傻白甜的逗比亲耳听听这番评价。可惜没机会，呵！
润玉：“我只在省经阁里见过寥寥数语关于三千世界的记载，谁知今日竟然见着了。”
“眼见为实，证明前人记载不错呗！”我无所谓开口。
“您一点儿也不惊讶？”对面人脸上的好奇明明白白表现出来，只那双幽静似深潭的瞳眸，透露着许多捉摸不透的东西。似忌惮猜疑，又如微波不兴的平静、通透，能照出世间一切丑恶心思一样。
看来这位不止同好，更似同人啊！这就是传说中“相似的花”吗？
只不过与晚宁是命运相似，与他是性情相和、脾气品行相投啊！
我又灌下一口酒，宽大的衣袖微微遮住了眉眼片刻，又笑的风轻云淡。
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
“嗨呀！如今我初来乍到，再也不是战神啦！不知润玉可否收留一二。”我将手中酒壶递过去，“这可是我们天帝陛下亲手所酿桃花醉，请你品尝，就抵了房钱吧。”
慨他人之康，可是我从我那好七哥身上学来的拿手绝活。哪怕知道误会一场，想起来总还是有些淡淡怨念不消的。大概，我本便是不良人吧？
润玉：“……”
只见对方高举酒壶，任玉液琼浆似清泉一道入口，片刻感叹一句：“确实好酒，清而不烈，雅而不妖、媚而不娇。”
我听的哈哈大笑，“你是品酒还是思美人？”
润玉：“……”
我：“有机会一定将你的话带到，那家伙听了肯定得意，也省得嫌我牛嚼牡丹，浪费他为所谓知己专门酿的好酒了。哈哈哈！”
润玉：“……”
润玉：“阁下与天帝关系真好！”
我：“那当然！没有我，他跟他那好知己早就成生死对头了，哪能不感谢我？”
而且这些年相处下来，我们也算得上臭味相投、配合默契、相得益彰吧？至少我是真心实意如此以为的。
润玉：“哦？怎么说？”
我：“神魔不两立呗！立场不同，情深缘浅呐！”
润玉：“天帝与魔族相交？”
我：“先天帝还与妖族联姻呢。当初他也差点被算计着联姻修罗了。若非我金玉良言、当头棒喝喝醒了他，估计不是联姻，便是双双殉情了。”
说着，我还故意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好似真为人鞠了把同情泪！
润玉：“……”
润玉：“贵界风俗还真是开放大胆、不落俗流啊！”
我：“彼此彼此！”
润玉：“……”
我：“毕竟，你们还有弟夺兄嫂的习俗呢！”
润玉：“……”
我：“小子！以后离你那凤凰儿弟弟及他身边出现的男男女女都远点儿，免得误伤。这一挂做我暂住你宫殿的资费如何？”
润玉：“……”
润玉：“仙上客气！”
我跟人说正经话，他怎么反倒当清风过耳不留痕了呢？
莫非果真狼来了的故事说多了，苦口婆心讲真话的时候反而没人相信了？
罢了！反正我已经落户在了璇玑宫，成了夜神身边唯一的仙侍，解决了黑户问题。便默默无言，闲看他的故事一幕幕上演吧！
直到他生母亡、母族灭，要被天后施加三万道雷火之刑才去制止。
我长叹一声：“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天命帝星、九天应龙神，就是被如此糟践的吗？”
“你是何人？”
“放肆！”
“荒唐！”
“妖言惑众！”
周围谩骂声一片，可于我不过清风拂面。
“要不然，你们以为本神会无缘无故呆在一个没半点儿脾性的肉包子身边？是各位将我想的太仁慈，还是觉得我傻？”我笑，却是直视跪在阶下之人。
“既然你如此厉害，怎么不救我义母？”被压在一旁的小青蛇怒吼，被我一下封了口。
“吵死了！我只是待在夜神身边，又不是他的从属。再说了，百因必有果，她于天命帝主有生养之恩，本来只要安安分分将人养大，便能苦尽甘来。非要自作聪明、毁人不倦，造成未来帝星身毁神伤、根基不稳，又有你这样的小人作祟，再加上上面一群贪婪之辈博弈，导致帝星暗沉、帝运流失，帝命转移，最后六界尽毁。呵！还真是好样儿的！既然祸首有她，因果缠身、孽火焚身，她怎么求活？不止她，在座各位，也会与天地共亡，为他陪葬呢！”我冷笑！
“怎会如此？”那位心机深沉的天帝终于来了。
“不如此，怎对得起陛下的良苦用心？生生将人养废？”我笑，“陛下也是金龙之身，您见过那条龙如他生的小心翼翼？只一点点儿施舍温暖就能以命相报？”
天帝太微：“该教他的，本座倾囊相授。谁知他如此执迷不悟！”
我：“他这样的心性不是您刻意养成？”
我更将满目嘲讽表达的明明白白。
太微：“我也教了他天道无情！”
这话他自己说的都没多少底气，声音自然也渐次消失。
我：“那岂不简单？了俗缘呗！所有与他血脉相连、情意相通的，通通杀无赦！从此孤家寡人，自然就能大道无情。”
正如我那帝君朋友当初差点儿走上的路一样！可惜，他终究嘴硬心软，从而功败垂成！
太微：“……”
亲友众人：“……”
天后勃然大怒：“放肆！”
我：“还是天后有先见之明，一早就不让火神亲近他。可惜呀，儿大不由娘！”
天后：“你！”
众人：“……”
我：“自来龙翔九天，凤凰居于野。但是不曾想，也有天后这般的女中豪杰。可惜啊，不会养儿子，亲子不亲，养子成仇。这滋味天后可尝够了。”
天后：“胡说八道！”
我：“那是我有胡说八道的资格，搁你自己个儿试试，看还开得了口？”说着挥一挥衣袖，封了所有不长眼也不长心的口。
我：“本座不是在救他，而是救你们呐！为了个生来寂灭的先花神，已经埋葬了一代帝运与精锐。这可是此界天道最后的挣扎与希望，又要为那不该存于世的猛虎寂灭吗？天帝、水神、风神、还有上清天那位假佛假道的，你们可想清楚了？”
……
我：“这九天应龙呀！从来只是祭品不假！可天地祭品，该是成全天地众生，而不是成全你们的私情小爱的！”
摸着对面人因生母新亡，族人将丧，而憔悴不已的脸，我幽幽开口。
“异界之神，何必干扰此界运转？徒增因果？”头顶幽幽一声叹息，幽怨而无辜。
“呵！没有天道应允，我怎能来此？”我笑的明媚，“逆天而行，妄图天地，你也是修道之人？”
“圣人之争，大世之夺，你我皆为棋子罢了！年轻人何必较真？”又是一叹，声音转厉，伴随着佛音渺渺而来。
我大喝一声，一剑破万法：“不想当棋手的棋子，可不是好棋子。不能手握天命的活着，纵使长生无极，又有何意义？”
“我可不是殿前两条蠢龙，能被你的鬼蜮伎俩肆意捉弄！”我冷嘲，“以自己膝下所以弟子入棋局，生生毁了一代天命，与天后、风神一生幸福不算，还要继续拿朵无知无思的假霜花，祸害天家唯二后嗣。您是想要灭绝了此界镇压气运的神兽，从而强渡此方世界入西方佛国吗？也不知通天圣人知道有你这样的不肖徒孙，会不会被气吐血？他的有教无类，他为万千生灵求得一线生机的教义，就要如此被你们肆意践踏吗？”
“闭嘴！你究竟何人？怎会知道这些太古之秘？”来人终于气急败坏现身。
“猜的呗！谁知道你竟如此单蠢，一炸就暴露啊！”我笑着还手，“都说了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必是我！怎么还问我是谁这么愚蠢的问题？”
“混蛋！何必逞口舌之利，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说着，突袭而来，却被一重结界包围！
“师傅！”风神水神大喊！
“师祖！”那朵刚刚赶来的霜花也拍打着结界凑热闹，旁边的小凤凰则旁若无人的抱着未来嫂子拉扯不清。
我一手拖着底下小白龙光洁如玉的下巴，“瞧见没？你在这里生死一线，你那宝贝弟弟与未婚妻在那里恩爱缠绵，你还要吊死在那颗歪脖子树上吗？”
我抚摸着人不复往昔顺滑的发顶，“俗话说得好，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就得带点绿。凡事看开点儿、想开点儿不好？你生来权利为伴，便没有任性的资格。这一点上我还是蛮认同你那父帝的。成全了他们，也放过自己，一心一意搞事业，为这六界苍生付出不好吗？至少，这样还能得人感激与敬重呀！而不是如今这样可怜巴巴的跪在尘埃里。”
“然后，便献身天地，不复存在吗？”只见人眼尾赤红，似要滴下血来，眸中清透不再，反而似酝酿着滔天恨意。
我无言！
“这是你最终的天命，继续下去，迟早会走到那一步。而且，由于你本就根基被毁，再加上以后无偿给了别人半数仙寿灵力与帝运庇佑，最后身归天地且阻止不了世界毁灭，这是你想要的吗？”我问。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非得是我？”他终于放下以往的体面自尊，在大庭广众之下哭的像个孩子。
“不为什么？这是我们的命。不放手一搏，反而陷于情劫，等待你的只有覆灭。搏一把，或许尚能超脱！”看他如此，我也有了想哭的冲动。
却也终究不曾真的落泪，反而替他仔仔细细擦干了眼泪，“仅此一次，往后再不能如此掉金豆豆了。于我们而言，眼泪是最不值钱、也最没用的玩意儿。你不是你那凤凰儿弟弟，更不是谁的掌中宝，所以，只能自己坚强。”
“真的能够超脱六界束缚吗？”只见人喃喃自语，“不拼一把，只能自取灭亡。努力搏一搏，也许还有自在超脱的可能……”
看着他一点点止住眼泪，一点点挺直了脊梁，一点点褪去曾经的软弱与温情，满眼坚毅的样子。我知道，那位天命帝星、六界君父，终于支棱起来了。
我指着结界中挣扎的玩意儿，“她，我带走了；其他的，就靠你了。我教你的基础功法好好练，迟早能修复你真身暗伤。离那些个脑残也远点儿，下次可未必能有人救你。”
说完，我便提着一滩烂泥似的人，随着打开的时空裂缝离开。
接下来的故事里没有了我，相信也能别样精彩。
毕竟！那条应龙啊！从来就不是什么纯白无辜的小可怜。
他只是，有太多的舍不得、放不下，束缚了自身念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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