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作者“你看，这个孩子好懂事啊。”“你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害怕、沉默、妥协呢？”--《狗十三》

那夜，是终于结束了各种走亲访友后宅家的第一夜，和好友夏儿久违的聊了很久。

“亲爱的，过完年，我要去云南了。”

“去云南？怎么突然要去那里啊？年后应该不是旅游旺季了吧……”

“我不是去旅行，我辞职了，想出去看看……不是都说大理是个远离喧嚣的城市嘛，我想去待待，说不定还真能有场艳遇什么的，哈哈哈。”她在笑，我却没有在她的语气中听到一丝与之匹配的开心。我想她想有艳遇是假，远离喧嚣倒是真。

夏儿是我大学时社团认识的朋友，地地道道的上海人。说来也奇怪，虽然她是个南方姑娘，但是性格却像极了北方姑娘，少了几分温婉，多了许多直爽，也许正是因为这些，我俩一见如故，成了要好的朋友。

“怎么这么突然的决定了？”我知道她是个一直以来都坚定的要留在家乡发展的人，不是迫不得已她不会有这样的决定。

“嗯……就是待着太累了，想换个地方待着……之前大家都说，‘你看，你生在魔都，比我们这些来漂的人不知道幸福多少’，可是他们都不知道，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以选择回家，但我们这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这里是家，也是无路可退的地方……”

之后，我大概清楚了她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家庭的压力，生活的压力，各种的压力堆在一起，她才发现，自己早就过了得到奖励糖果都能高兴半天的年纪了。可如果仅是这样，也许她未必会这么痛苦。家人过多的生活干预，让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心更加雪上加霜，讨生活本就不易，还要兼顾爱的人以爱的名义做尽的各种事，难怪她会劝我“千万不要和家人谈心，一定一定不要，他们不会体谅，或者说没办法理解，他们永远不明白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但是却做着自以为感同身受的事情，你会受到双重的伤害”。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她，我也才因为牧言刚刚抽身相同的困境，或许还未完全抽身，所以我又有什么资格呢？我大概能理解她所说的痛苦，可是能怎么办？生活就是有一种催化剂，拔苗助长般的催着你快速接受一切，你也只能接受一切。

“如果你现在的生活真的太痛苦了，换一个地方未必不好，你开心了，做的事情才是开心的，生活才是开心的。”

“嗯，我知道……你一定会是这么多人里，最懂我的那个，一直都是。”

之后，夏儿又刻意聊到了大理艳遇的事情，我知道转移话题是为了让我相信她会很好，我也知道这些原本属于她自己的心事真的被说出来，看似是在说给我听，其实多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吧。我希望未来的生活对这个我相见恨晚的、懂事的女孩再好一点吧。

“怎么了？怎么看上去情绪不高呢？”和牧言视频的时候，一下子想到了夏儿，如果说牧言是那个将我从生活的泥潭里拖出来的人，那夏儿的那个他会在哪里呢？在那个远离喧嚣的大理吗？

“没什么，就是昨天和我的一个朋友聊天，发现这两年原来她也很痛苦，是那种一边压抑着自己的所有情绪，一边又要装作若无其事的痛苦……唉，有些难过……她跟我聊着天，聊着八卦，聊着玩笑，但是我总能感到她其实一点都不开心，就像是别人说的‘自己满身灰暗还想着给别人带来一束光’，为什么生活就不能善待大家一点呢？”我想夏儿自己也不想这样，只是我们总是“安慰别人头头是道，安慰自己只能苦笑”。

“生活不就是这样，能善待自己的从来都是自己，如果自己把自己困住了，就算别人善待你，也不能真的走近你。希望她可以在全新的环境里真的找到让自己能真的快乐起来的出口……你啊，共情能力太强，我这和你隔着屏幕呢，没办法给你亲亲抱抱举高高安慰你，你这么不开心，会让你男朋友觉得自己很无能的。”

“哈哈哈，我知道啦，我有你这么可爱又帅气的男朋友怎么可能不开心呢？虽然抱抱举高高不能实现，但是牧医生，亲亲，你不好实现吗？”说完，牧言带着笑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还有一枚轻轻的吻落在了屏幕上。

其实，他不知道，我曾经历的那些委屈心酸和不明压抑情绪在睡觉前一起崩溃出来的日子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不过他也无需再知道。

曾经我信奉“人生苦短，因为这苦和短，我马不停蹄，一意孤行”，但现在，在这人生苦短里，虽仍然马不停蹄，但却有了他的相伴而行，充满幸运，不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