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的是,先一步赶来的是流影。
巧巧扯了扯嘴角,身体僵硬得如断了线的木偶,几番挣扎着想要起身。
羽睫落了雪,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夹杂着人影的纷乱晃动,随之覆上了层层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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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太痛了,仿佛是要把她死死淹没,迫使心脉在窒息中永寂。
乍泄的光亮刺穿了黑暗,天幕血红,满月浸透了血色高悬,光晕染着几分潮。
枯藤老树,寒鸦长悲,荒野苍茫,尽头是漫漫黄沙。
他白衣单薄,孤身在天穹下,嘴角衔着淡淡的笑意,身形笔直而清瘦。
一把龙纹宝刀赫然出现在他身后,高高举起,刀柄上的五爪金龙似乎在下一刻便要贯身体。
他似是毫无察觉,依旧笑得温和无波,微微开口,像是要同她说些什么。
伊巧巧不要!
一瞬间的慌乱,她拼尽全力飞身上前,刀刃却从她指尖轻巧掠过,清寒的光亮在背后只一闪即逝。
回首时,温热的血溅上面颊,映着朝阳初升的万丈霞芒,热烈而夺目。
啸啸长风下,血液迅速凝固变冷,她甚至都无法感受到他濒死时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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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间的光色和着淡淡的松香,如同暖过的酒舒倘漫长,带着微醺的醉意盈满了天地间的空虚。
内室里燃了上好的炭,帷幔交错垂落,滤去了光线。
巧巧微微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无法适应入眼的烟青色帐幔,那些喧嚣的黄沙和淋漓的鲜血瞬间化为了虚无,但剧烈的心痛却又真实地残存在心口。
半晌,巧巧侧过身,单手挑开了帐幔,眼眸轻转,便瞧见了帐子角上悬着的那串琉璃珠。
君影草状的花芯里盛着安神的香料,映着窗上透下来的光,折射出晶莹的碧色来,晃得巧巧心头一阵发甜。
这是年初武藏赠予她的,今儿也不和是谁将它挂在了这里。
琉璃姑娘醒了。
琉璃端着水盆进来,忙拧了帕子替巧巧擦拭着额角。
对上巧巧询问的目光,琉璃不由得眯起漂亮的眸子笑了起来,连眼尾也带了欢喜
琉璃姑娘且放心,公子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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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边的冬日便是如此,即使是万里的晴朗,天空也依旧是灰蒙蒙的,看不出半点纯粹的湛蓝。
将军府幽静犹如深山的谷底,偶尔有洒扫的响动和断断续续的交谈,很快又溺入无形的寂宁中。
石径上洒着细碎的光影,残雪卧于青松之上,枯树的影子拉得很长。
巧巧裹着厚厚的斗篷,边上镶着的一圈绒毛衬着她的脸多了几分娇俏,简单梳妆后,气色倒是看着好上许多。
琉璃本是不赞成巧巧出来受风的,无奈巧巧坚持,好说歹说,最后由琉璃推着巧巧在外面走走,顺路去看看武藏。
将军府虽大,但武藏的院落离巧巧并不远,不过小半柱香的功夫,便已到了。
伊巧巧我自己进去便好。
她回头朝琉璃道。
武藏院里幽篁葱笼,清爽傲然,长青不败,掩映着屋舍,连带着空气里也漫着几丝竹香。
巧巧望着参差的竹影,垂眸敛住眼底的情绪,停驻片刻,轻轻抚摸自己的左手腕,转身便沿着路朝屋内去了。
轮椅的轱辘碾过枯落的竹叶,响声轻脆而细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