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成长之痛

平旌回到金陵，先去兵部报到，到了傍晚才回到长林王府，跪拜萧庭生后，久久不愿起身，萧庭生知道，这孩子还在自责：若是我们父子两见面都如此，那断不是你大哥平章愿意看到的。

平旌这才起身，父子两坐在一起喝酒谈天，聊到北境的境况，大渝刚刚更换皇属军的统帅，新官上任，估计很快就要对北境有所动作。

平旌看着冷冷清清的长林王府：父王，如今湫儿这丫头怕是也不能常来了吧？

萧庭生：湫儿这孩子最近也是长大了不少，几次进宫见到她，脸上的笑容都变少了。也不知道先帝的那道遗诏对她是对，还是错。

平旌：先帝没有和父王说此事吗？

萧庭生摇了摇头：如果于我说过，我定不会同意。湫儿和你一样，都是习惯了江湖逍遥，不应该将她困在那皇城之中。

平旌点了点头：明日面圣，我去看望她吧。

萧庭生：如今啊，她贵为长公主殿下，身份和之前不同了，不再是你的妹妹平湫了，还是要注意你的分寸。

平旌：是，父王。

平旌第二天来到皇宫，求见新帝，坐在殿内正在被荀白水说的头晕脑胀的元时，听见平旌来了：召怀化将军入殿。你，去通知一下皇姐，平旌哥哥来了。

平旌走上殿来，荀白水自知现在元时定是不会再听自己唠叨了，识相的离开。

平旌上前跪拜元时，元时很是开心：平旌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平旌：陛下已是天下之主，恐怕不能再这么称呼了。

元时：现在天天有人唠叨我，天子之仪，天子之威，我都闷死了，连你也来教训我！

平旌见元时很是烦闷，于是：御园春色正好，倒不如，臣陪陛下出去走走？

元时：正合我意！

元湫自从当上这长公主之后，才知道，原来宫里的女人是如此的不容易，后宫的事务繁多，她要学习的东西也很多。小婉从殿外走进来：殿下，陛下派人前来通报，说是怀化将军进宫了。

元湫手里的毛笔顿了一下：哦，算算时日，是该到了。

小婉：殿下，不去见见他吗？

元湫放下手中的笔，摸了摸腰间的那枚玉坠，自己这段时间，仿佛已经没有任何时间能够想念这个人了，站起身：是很久未见他了。

元湫知晓元时和平旌正在御花园，便直接过去，看着御花园里阳光明媚，百花齐放，不由的看出了神，直到身边小太监喊道：恒阳长公主到。

元湫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走到元时面前：陛下。

平旌也看着她行礼：殿下。

元湫也回礼：怀化将军。

元时：哎呀，你们两个见面一定要如此吗？

也就在这时，平旌和元湫才意识到，两人竟然相见如此生疏，都有些尴尬的笑了，元湫看了一眼元时刚刚射箭的成绩：陛下今日好雅兴，不过这成绩可不算多好。

元时：哎呀，刚刚平旌哥哥都说过我了，皇姐也要来念叨一遍吗？每次要你教我，你都不教。

元湫：陛下如今还是学好如何做这天下之主。

元时：平旌哥哥，你看看，本以为湫儿姐姐是最不会说教于我的，可如今除了母后，就她说我最多。

平旌笑了：殿下也是为了陛下好，才会多说的。

此时元时身边的小太监来报：陛下，太后娘娘请陛下去西殿。

元时扫兴的将弓箭放回原处：唉，你们俩好好叙叙旧吧，我先去母后处了。

元湫和平旌送走元时后，两人走在御花园里，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平旌转过头上下打量着元湫，元湫也有些奇怪的看了看自己：怎么了？我是有什么不对劲吗？

平旌：没什么，只是看殿下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元湫：你一定要这么唤我吗？

平旌：若你还是萧平湫，我当然唤你湫儿，但如今你的身份不同，该有的礼数，还是应该尊崇的。

元湫：是啊，大伯父见我也生疏了许多，不过短短数月，我已经不再是萧平湫了。

平旌：殿下，不论你是谁，你在我和父王的心中，都不会变，只是称谓不同，你，还是我们的湫儿。

元湫这才露出笑容：嗯。

平旌：你，可还好？金陵局势大变，你也卷入其中，我不太放心你。

元湫：我很好，你不用担心。只不过如今学习的东西比较多，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

平旌看着她笑了起来，元湫：你笑什么，我很奇怪吗？还是我今天衣服穿得有问题？

平旌摇摇头：没有，只是突然觉得，你长大了，我回来的路上啊，幻想过很多次和你见面的场景，总觉得，你还会和以前一样冲过来，抱住我，喊着我平旌哥哥。

元湫也笑了：其实我们都变了，都长大了，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会穿成这样，每日坐在那关雎宫里，看着那一个个呈上来的明细。

元湫提着裙摆转了一圈，今日元湫穿的是一件淡黄色的长裙，十分适合春天，在这满园春色中，元湫一定是最美的景致，一时间，平旌竟然看呆了：嗯，很美。

元湫：什么？

平旌：夸人的话呢，我只说这一次，既然没听见，就不说了。

元湫：说说嘛，说说嘛！夸我什么了？

平旌：不说！

元湫：萧平旌！你说不说，说不说！

平旌：不说！不说！

没过多久，平旌就准备启程回甘州营了，元湫在宫中得知他来拜别的消息：那么快就要走了？

小婉：是，现在正在陛下那拜别。

元湫：走，我们过去。

元湫匆匆赶到元时那，见平旌在殿内站着：参见陛下！

元时：皇姐，你快来劝劝平旌哥哥，他要走了。

元湫：为何那么快就要走？

平旌拱手：殿下，平旌回来也有些时日了，是该回去的。

元湫还想说什么，平旌拱手道：陛下，明日长公主随臣去祭拜先帝，父王说，有话要跟长公主殿下说，想请陛下恩准，长公主殿下去长林王府一叙。

元湫：大伯父想见我？

元时：好，朕准了，不过平旌哥哥，能迟些走吗？

平旌：谢陛下，陛下归程已定，等臣下次回来，定多待些时日。

元时：好，你说的，朕等着你。

元湫和平旌来到长林王府，因为这是元湫第一次以长公主的身份来，所以按照规矩，萧庭生必须出门迎接，元湫的车驾到了，萧庭生带领着众人站在门口。

元湫被宫人们搀扶着下车，萧庭生行礼：长公主殿下。

元湫赶紧伸手将他的手抬起：大伯父万万不可！

萧庭生：殿下请进。

元湫来到客厅中：你们出去吧，我与大伯父说说话。

宫人们全数退下，厅中只留萧庭生，平旌。元湫跪在萧庭生面前，萧庭生赶紧拦着：殿下，不可。快起来！平旌，快把殿下扶起来。

平旌没有照做：父王，湫儿一定有话和你说，这又没有外人。你就让她做回湫儿吧。

元湫：大伯父，不论我是否是这一朝的长公主殿下，在长林王府里，我都是您的湫儿，是那个您从死人堆里抱出来的湫儿。大伯父，湫儿没了父皇，如今若是大伯父都疏远我，那湫儿真的就和孤儿没有分别了。

萧庭生知道，这丫头现在的处境一定很艰难：湫儿，你起来吧，快，起来吧，大伯父知道，大伯父都知道。

平旌这才上前扶起元湫，萧庭生喊两人上前：平旌，你明日去祭拜先帝，为父有一样东西交于你，你带去先帝的陵前禀告一下。

萧庭生将锦盒取出，里面放的正是长林军的令牌，平旌惶恐跪了下来：长林军令重于泰山，孩儿此刻还承受不起。

萧庭生：四年前你大哥平章，受封长林副帅，为父亲手把这个军令传给他，在他执掌期间，我长林军威未减丝毫，你不是说过吗，但凡平章身上的重担，你全都要接过去，怎么啦，不敢接了？

平旌拱手低下了头，萧庭生拿着军令走到他面前：平旌啊，抬头看着我！

平旌将头抬起，萧庭生：此军令传给你，是因为我和你大哥，都认为你身上的天赋和心志，足以担当，你不相信你自己吗？

平旌也不再犹豫：孩儿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父兄所托。

双手接过这重如山的令牌，萧庭生：平旌，日后，你以此牌令号令男儿，纵然是刀山火海，我长林子弟必会追随。但同时你不要忘了，你身为掌令之人，权高必然责众，你日后下的每一道军令，都要无愧于自己肩上的重担。无愧于边境将士还有我大梁百姓对我长林府的信任。

萧庭生握住平旌的双手，正式将这责任交于平旌，平旌：父王教诲，孩儿谨记。

元湫也知道，这些话其实萧庭生也是说给她听的，自己现在执掌凤印，又何尝不是权高必然责重。她已经感受到这担子的重量，可如今，元时，平旌都担起了重担，自己也不能再软弱下去。

萧庭生将平旌扶起，看着元湫：湫儿啊，你父皇和大伯父也有一样礼物要给你。这是我和你父皇准备了很久的一个礼物。

元湫：我的？礼物？

萧庭生从屋里又取出一个锦盒，元湫有些紧张的看着他：大伯父，自从接过凤印之后，我看到这一个个盒子我就有些害怕。

萧庭生笑着将盒子拿到元湫面前，递给她：打开。

元湫双手接过，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精致的印章吊坠，只有拇指盖的大小。但这枚印章好像只有一半：大伯父，这是？

萧庭生拿起那枚印章，找出印泥，盖在纸上，纸上印出的是湫字的一半：湫儿，这枚印章就是我和你父皇送你的礼物。这可不是一枚普通的印章，而是一枚信物。

元湫：信物？

萧庭生：自从上次北燕要求联姻之后，我和陛下都觉得，作为我们大梁唯一的郡主，你必须得有自己的底气，这样，不论你嫁去哪，一定不会被欺负。所以，就秘密找人制成了这一枚印章，刻着你的湫字，一剖为二，一枚在此，一枚在廊州。

平旌想到，廊州一直都驻扎着一个上千人的军队，无名无分，就算上报给先帝或者长林王府，都无人去管：父王，是廊州那支无名军队？

萧庭生点点头：之前一直都是你大哥负责此事，所以今日，我也要知会你一声。

元湫：军队？什么军队。

萧庭生将印章放到元湫的手上：一支只属于你的军队！我和先帝挑选了八千精兵组成了一支只属于你的军队，另一枚印章就在那支军队的主将手上，只有两枚印章合为一个完整的“湫”字，他们便会听你号令，如若你身处险境，那你便削去印章上的一角，如若能够将它送出，他们看到残破的印章，也定会前来营救。这支军队，除了你和这枚印章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调动，就连陛下和平旌都不可以，这就是你父皇和我给你的底气！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们湫儿。不过湫儿，要妥善使用，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元湫哭着跪在萧庭生面前：是，湫儿谨遵大伯父教诲。

萧庭生扶起她替她擦了擦眼泪：这枚印章不可让外人知晓它的用处，就连最亲近的人，都不能说。

元湫：是！

萧庭生示意两人坐在他身边：湫儿，还记得先帝走之前，一直唤着的一个名字吗？

元湫：沫，沫儿？

萧庭生点点头：那是你母亲的闺名。

元湫：什么？

萧庭生：可能我们从来没有跟你提起过你的父亲还有你的母亲吧。你父亲和我们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你的母亲是你皇祖母的侄女，名叫沫心。你父皇对你的母亲是一见钟情，可是就在他准备去和你皇爷爷说明心意请求赐婚的时候，你的母亲已经和你的父亲两情相悦了，所以你父皇只有默默祝福。

元湫：大伯父，你是说，父皇喜欢我母亲？

萧庭生：是啊，湫儿，你父皇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娶到他的沫儿，但你的出现，或许是对他最大的慰藉吧。他最大的心愿，也是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元湫痛哭：父皇！

萧庭生：你父皇曾经和我说过，为什么见到你第一面就一定要将你养在身边，就是因为你真的和你的母亲长得太像了，他真的很爱你母亲啊，爱了她一辈子。

元湫一直在默默的落泪，平旌从怀中拿出手帕递了过去：湫儿，别哭了，先帝也不想看到你那么难过的，他和我们一样，都希望你能够快快乐乐的。

萧庭生：是啊，所以，湫儿答应大伯父，不论以后发生什么，都要坚强勇敢的做萧元湫。

元湫点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