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的一部分开始凝聚成形。先是两只红色的眼睛,然后是尖尖的嘴巴,耳朵,最后是毛发。混沌散去,一只巨狼的头颅从无形汇聚于空中,重新环视着人间的一切。
惊叫声戛然而止。
它活动起来,先是飞去一个人的头上。那人仰头看着,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仿佛喉间卡进了一块石头。深渊巨口张开又合上,他的肩膀以上就只留下了一个红白相间的血窟窿。
“朋友,我们是狼群,你不应当吃独食。”
白色的影子在空中一闪,落在人群中间。形状奇怪的剑扎在了一名打手的脚掌里。还没等疼痛到达感觉中枢,剑刃已经拔出,转而向上刺过去,从下巴穿过整个脑袋,从头顶出。
一把手弩对准目标。弩箭刚刚射出,却被飞来的矮椅挡住。深褐的椅面直接撞上了操作者的脸颊,把鼻梁骨撞得够呛。
同样的剑刃穿透木质的表面,深深扎进他的右眼里。稍一搅动,里面的脑组织就成了一团浆糊。从脑中拔出后,又去寻找下个目标。
几把长刀砍过来。拉普兰德把剑一横,让那量角器一样的护手圈住袭来的威胁。再拧下手腕,给了一个扭转的力,就这么缴了对方的武器。
她闪过身去,黑色的狼头又冒了出来,轻易地结果了几人的性命,在一片猩红的彩华中转向另外的方向。
还没等副武器闪亮登场,第二回合就结束了。
它咬,它撞,它冲。
她躲,她刺,她砍。
黑狼和白狼来回穿梭着,在柔和的灯光下时而纠缠,时而分开,飞快地起起伏伏。每当人们瞄准了较高的地方,来自低处的攻击就会打散他们的下盘。而反应过来之后,又会从高处被抹了脖子。
不一会儿,酒吧里就没了动静。大部分的刺客都死了,留下了反射神经的身体不停地抽搐。没几分钟活头的已经没有力气喊叫,只剩下小声的哼唧。
拉普兰德把手举到嘴巴前,舔了舔一块别人洒在上面的血迹,还咂咂嘴。
巨狼悬在一边,注视着她。
“看什么?”
“我的宿主,你对血液的渴望,我很欣赏。我也是我选择你的原因,很长时间以来,我第一次发现了,隐藏在人身体里的......”
“你在说什么?”
“你对血液的......”
拉普兰德不屑地“切”了一声。
“你的台词写的很有力,但很可惜,我只是觉得血有点甜而已,正好中和一下刚才的酒味。什么,你没有味觉?那真是太可惜了,看看隔壁那只企鹅,它多会享受啊。”
“好歹是兽主,你说话给点面子。”
第三个声音从大门处传来。拉普兰德的右耳朵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尾巴有点炸毛。巨狼则麻利地缩回它的小窝。
恐怖兜帽人走了进来。
“你好啊,拉普兰德。”
“你好,博士。”
“你就是这么搜集情报的,把人都弄死?”
“没办法,人家早知道我要来嘛,我还怎么问呢?”
“你醉了。”
“他们不管怎么样都得死,我只是让他们死的稍微凄惨了那么一点儿。喂,比起这些家伙,你就不关心一下我?”
“你杀死几个人就跟吃一顿饭一样,用不着关心。”
“那就别老盯着我看。你应该去查查,咱们的情报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这倒是句正经话。”
“而且,我这不是专门留了一个。”
拉普兰德走向墙角。在那儿躺着的一个人,虽然全身一动不动,却仍然能看到胸前的起伏。
博士低下头,把地上的半截酒瓶子踢过来。瓶子在地上横着转了几圈儿,紫色的酒洒在染红的地板上,画出一个不怎么完美的螺旋。
拉普兰德捡起踢过来的酒瓶,猛地摔到墙上,砸的粉碎。随着一声脆响,有几个玻璃碴子扎到了活口的脸上。
他立即蜷成了一团,手捂着脸,不住地颤抖。
“我我我我我说,我都说,不不不不要杀我......”
“我还没问,你说什么?”
“不管您问,问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说,我懂规矩!”
拉普兰德仰起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你们这的,这是什么规矩啊!要是在沃尔西尼,按照规矩,你要是真说了点什么,今天晚上就得死。”
他见拉普兰德没看过来,扭身想逃。她倒是没看他,闪电似的抽出一把剑,一下就插在了离他鼻头几毫米的地板上。
他只能老实的趴在那儿。
“‘宝藏’在哪儿?”
“什么......”
“宝藏。”
博士走过来,俯下身,从兜里掏出一张相片。上面看起来像是一根权杖,周身金灿灿的,头部还镶着宝石。
“黄金权杖,在叙拉古很有名吧。你知道它在哪里吗?”
“那,那不是小孩子之间传的故事吗,我不知道啊。”
剑刃碰到了他的鼻尖,慢慢压出一道竖着的红印。
“我真不知道啊!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上司是谁,我为什么要来刺杀你们,真的,我只想活命......”
博士和拉普兰德互相看了一眼。
“那你就没用了,滚吧。”
活口露出了一点感激的神情,然后不顾地上扎手的碎片,连滚带爬地夺门而出。
博士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回我可算知道,你那极好的伪装方法了。过不了两天,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法兰克。”
拉普兰德用袖子蹭了蹭剑刃,抹掉几处显眼的血迹,把它挂回腰间的绑带上。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你我都知道,真正的‘伪装’是怎么一回事。”
“那你也应该事先告诉我,而不是擅自行动。”
“我应该做的,是完成需要做的事。你跟过来,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
“拉普兰德,朋友可不是你这样当的。”
“你想要真心,对吧。那我真心认为,朋友就是这样当的。而你作为朋友,却有一点不让我满意。”
“是什么?”
“只要你想,不需要伪装,就能悄声无息地出现在我身边。”
“你说刚才?如果你不喜欢这样,大可以告诉我,我下次提前咳嗽一声。”
“我不喜欢的,不是这个事实本身。”
拉普兰德靠近博士,盯着他那漆黑的面罩,就像在盯着面罩后那双眼。
“而是它一直在告诉我,对于你,我无法做到同样的事。”
————
第二天,当地的助理法官循着血迹,在距离酒吧五十米外的小巷附近发现了一具尸体。
死者的心脏被插入了一杆奇怪的锐器。没有刀刃,只有一根食指粗的尖铁杆,相较于匕首,更类似于缩短了的决斗剑。
凶手没有带走凶器,就由它在尸体上插了一天一夜。仿佛在告诉目击者和法官:不要继续深究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