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论（下）

“少爷的自尊心和作为医生最初的仁慈让你放不下这地方，为了不让自己入不敷出，你肯定还有别的产业，你在准备随时从黑巷脱身，所以你救了我。”伊索重新将约瑟夫圈在自己和椅子中间，他直视着那双带了慌乱的眼睛，做了个深呼吸，自嘲一笑，“没有一个正常人在面对一个浑身枪眼的人时会感到不害怕，特别是那个人还有过取自己命的想法。但是没关系，你有信心自己不会死在我手里，只要一场意外，或许是我，或许是我的仇家，你就可以……”

　　“够了！”

　　砰——

　　这一撞可不轻，伊索痛哼一声，觉得自己后背的伤口应该是被桌子磕得裂开了，轻轻喘了一会儿调整气息，忍着把约瑟夫压在地上摩擦的冲动，抬起含着泪的眸子，笑中带泪，泪里泛着倔强，看起来可怜又可恨：“我戳中你的痛处了吗，医生。”

　　约瑟夫一贯温和的笑此刻已经裂开，他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不可置信，起身时碰倒了椅子也来不及扶起，整个人喘着粗气，狠狠别过身去不看地上的人：“你想太多了。”

　　“那你为什么这么激动。”伊索试着起身，扶着桌腿挣扎了一会儿没起得来，反倒是弄出了光听着就能让人感觉到痛的声音，“我肯定是、戳中了你的痛处。”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打那个酒鬼吗？”他原来那盛气凌人的模样再也找不到半点影子，反而是声音变了调，越来越虚弱，认真听的话甚至还能听出一丝哭腔，“我记事起就开始拿着刀，杀第一个人的时候，是为了一个沾了血的硬馒头，那是十个饿了一周的孩子唯一的食物。七年的时间，我的手渐渐的不再颤抖，杀人的动作也越来越顺。”

　　“但是约瑟夫，你知道吗，我接受过的所有温暖全都来自我的任务目标，他们最终的结果无一不是被我送下地狱——我不觉得可惜，带着目的的接近本来就不干净，我哪里能去奢求什么。”

　　他看到约瑟夫转身，低头伸手抹了把脸，又是一声轻笑：“现在的我不用为了一个馒头就去拼死拼活，但那些日子造成的伤痕却永远的刻在了我的灵魂上，如你所见，我坦然面对生死，但我也惧怕疼痛，我更害怕的……是记忆里的那些伤。”

　　“那个酒鬼，他的辱骂让我……想起了一些算不上的好的回忆，那些带着泪的、带着屈辱的记忆，它们让我难受，让我失控，所以我动手了。”

　　“你救了我、照顾我、关心我，我知道你做这些都是带着目的性，也你将来到诊所的那些人都当做了自己不可侵犯的原则，更知道在你眼里我大概是算不上一个真正的病人。”

　　“可是……”他抬起头，用满脸的泪水对着神情莫测的约瑟夫，笑得让人极其心疼，“你能不能，在利用完我之前，将我也稍微归类到你的原则里，也，更用心的保护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