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百姓苦

与其听着说书先生们那大多夸大其词的时评，缘灭还是更喜听着一个乞儿老伯的闲谈。

刚下山时，到邻近桃李村，才知十年纷战苦财，苦边卒，更苦百姓。

仅是茅草漏瓦筑成的简陋土屋已是奢求，拿着一两银钱去一家冒着炊烟的农家换个吃食，家妇忙着说找不开，穷苦人家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缘灭说能换多少是多少，农妇便打开储粮的缸盖，还笑着说今年的麦子质软好磨，说着便倒出一堆面粉，在陶盆里不断揉着，揉成饼状，放在家里有些锈迹的大灶上，边烧火边向饼上撒了点盐。

农妇邀缘灭进屋坐在长凳上，缘灭才看见一小儿躺在草席上，骨瘦如柴，已二月，天仍寒，孩童却仅穿了一层麻衣，同他娘一样是那北方土地的土黄色，问道家里的男丁去哪了，答到征军的时候被带去戍边了，还笑着说战争结束了，他爹也该回来了，苦了她没啥，就是苦了这孩子了，冬日惹上的风寒到现在还没好。

但自古战平时，又有几人归？

缘灭说他祖上行医，会些医术，掏出那瓶益气丸，递与妇人，农妇本想谢绝，又看了眼久病不起的孩子，只好觍着脸收下，夸到果然去龙虎山上香的都是好人。

问道怎知他从龙虎来，农妇笑道公子面色白皙，是那富贵相，一看就不是咱农家人。

聊着聊着，饼子熟了，麦香微溢，农妇热情地给缘灭全包了起来，缘灭看着快见底的面缸，摊开自己的包裹，就包了一小包，挥手告别，妇人感激，出来送行。

待妇人归，用布衣包着带出来的几锭银子从窗口扔进了妇人家，农妇发现时，忙追出来，才发现人已不见踪影。

...

缘灭啃着手里的饼子，死面的，硬得硌牙，初嚼泛苦，只有一点盐味，嚼软了有些甜味，不过还是涩的，不好吃。

本想多赶些路，不料天公不作美，下起大雨，缘灭疾步跑着，才发现前面只有一个破旧的小道亭，推开门，角落瑟缩着一个老乞儿，屋顶漏雨，没几处淋不到。

缘灭问道能不能借住一晚，老乞儿回到不嫌弃挤挤就行，他也不过进来躲雨罢了，缘灭看老乞儿瘦弱，递给他一个饼子，老乞儿哆嗦着接过，夸缘灭菩萨心肠。

半夜雨声渐大，缘灭和乞儿老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公子这是去哪啊？”

“去京城。”

“去京城好啊，男子汉就应该去京城闯荡一番，不过京城人心叵测，公子淳良，一定要小心为好啊。”

“知道了老伯。”

“不过公子是步行去吗，那下一落脚点估计就是道仙城了，俺之后也想去那，那不像这边，富人多，讨饭容易些。”

“是啊，我打算先去道仙城赚点盘缠，也怪我出来的时候走的有些急了。”

“公子是第一次离家闯荡吧，别烦俺唠叨的多啊，最近的江湖可不太太平，听说已经有好几个豪侠志士突然间就销声匿迹了。”

老乞儿又靠近了些说：“那些个锋芒毕露的出头鸟啊，没几个活的长的，不过俺看公子也不像那样爱出风头的人。”

...聊着聊着，二人也都睡着了。

次日清晨，缘灭打开了包着饼的包裹，发现几乎都发霉了，抬头，老乞儿正看着自己。

“公子，这饼还能再给我一个吗？”

“但这饼都发霉了。”

谁料老乞儿直接拿起一个还浸着雨水的饼吃了起来，还夸赞到“公子这一定是买的村里徐大娘的饼子，一般人家可做不到这么好吃，昨个吃的太快，都没发现。”

缘灭向老乞儿告别，拿起一个饼子边走边大口啃着。

突然感觉之前在天师府吃的黏糕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