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长公主府花园。
赵熹和坐在凉亭里,手中捧着一卷书,却半晌未翻一页。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沐晴匆匆走来,脸色有些异样。
“郡主,出事了。”
沐晴压低声音,“奴婢方才去街上采买,听说……宋世子被禁足了。”
书卷"啪"地一声落在石桌上。赵熹和猛地站起身:“怎么回事?”
沐晴四下看了看,凑近她耳边:“听说是前几日入宫时冲撞了圣上,具体缘由尚不清楚,但宋府大门紧闭,连采买的下人都被限制了出入。”
赵熹和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泛白。
她忽然想起那日宋墨临行前晦暗不明的眼神,还有那句沉甸甸的"等我"。
“备轿。”
她突然说道。
沐晴一惊:“郡主,您要去哪儿?”
“宋府。”
宋府大门外
朱漆大门紧闭,门前站着两名佩刀的侍卫,面容冷峻。
赵熹和的轿子停在街角,她掀开轿帘一角,远远望着那扇熟悉又陌生的大门。
“郡主,这样太冒险了。”
沐晴紧张地劝阻,“若是被人瞧见您来寻宋世子,传到公主耳朵里……”
赵熹和咬了咬唇,忽然从袖中取出那支白玉簪,递给沐晴:“你去找宋府的李嬷嬷,就说……”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就说这支簪子的珍珠松了,请她帮忙修一修。”
沐晴会意,接过簪子匆匆离去。赵熹和靠在轿中,心跳如鼓。
不知过了多久,沐晴终于回来,手中除了那支簪子,还多了一方折得极小的纸条。
赵熹和迫不及待地展开,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三日后酉时,老地方见。——砚堂”
她将纸条紧紧攥在掌心,仿佛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夜色沉沉,赵府内院。
赵熹和坐在烛火旁,一遍遍读着那张字条。
窗外忽然传来"嗒"的一声轻响,像是石子打在窗棂上。
她心头一跳,快步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月光下,宋墨一身夜行衣,立在院墙边的老槐树下。
他抬头望来,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夜风吹过,树影婆娑。
赵熹和的手指紧紧攥住窗棂,指甲几乎要嵌入木纹之中。
月光如水,将宋墨的身影勾勒得格外清晰——他瘦了,下颌线条愈发锋利,眼下还带着淡淡的青影。
“你怎么.…..”
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急忙掩住口鼻,生怕惊动守夜的婆子。
手腕上的鎏金镯子磕在窗框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宋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系在箭矢上。
弓弦轻颤,那支箭稳稳地扎进窗边立柱,箭尾的白羽还在微微颤动。
赵熹和刚取下锦囊,忽听院外传来巡夜家丁的脚步声。
她慌忙吹灭烛火,整个人贴在窗边阴影里。
月光透过窗纱,在她脸上投下细密的光斑,能看清睫毛不安的颤动。
脚步声渐远,她这才颤抖着解开锦囊。
里面是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雕着交颈的鸳鸯,底下压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笺:
“禁足是计,勿忧。三日后酉时,备好行装。”
她猛地抬头,却见槐树下已空无一人,唯有几片树叶打着旋儿飘落。
夜风卷着纸条从指间溜走,她急忙伸手去抓,却不慎碰倒了案上的茶盏。
“郡主?”
外间传来沐晴惺忪的询问。
赵熹和将玉佩藏进袖中,强自镇定道:“没事,被猫儿惊着了。”
她靠在窗边,发现那片纸笺正巧落在院中的睡莲缸里,墨迹渐渐化开,将一缸清水染出淡淡的青灰色。
次日清晨
“听说没有?宋世子昨儿夜里逃出府了!”
洒扫的小丫鬟凑在井边嘀咕,“禁军把整个朱雀大街都围了.…..”
赵熹和手中的团扇"啪嗒"落地。
沐晴连忙拾起,却发现扇骨已经被生生捏断了一根。
“备马车。”
赵熹和突然起身,“去万佛寺上香。”
沐晴看着自家郡主苍白的脸色,突然明白过来:“您是要.…..”
“既然全城都在往北搜。”
赵熹和将断扇扔进香炉,看着青烟袅袅升起,“那我们就往南走。”
城南茶肆
“姑娘的碧螺春。”
茶侍恭敬地递上茶盏,目光在赵熹和素净的装扮上打了个转。
这般大家闺秀独自来城南茶肆,实在罕见。
赵熹和轻抿一口,忽然蹙眉:“这茶.…..”
“可是不合口味?”
屏风后转出一个戴斗笠的男子,指尖在案上轻叩三下——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茶汤泛起涟漪,倒映出宋墨含笑的眉眼。他压低声音:“酉时三刻,漕帮的货船。”
说着将半块虎符滑进她袖中,“拿这个找船头老周。”
赵熹和刚要开口,茶肆外突然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宋墨迅速拉低斗笠,在她掌心飞快地写下"相信我",转身消失在厨房的偏门里。
沐晴慌张地进来:“郡主,是巡防营的人.…..”
赵熹和握紧那半块虎符,冰凉的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茶汤里浮着的茶叶舒展开来,像极了昨夜那缸被墨染污的睡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