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冬夜里忽然下起了雪，远处传来几声犬吠，白衣胜雪的蓝忘机目不斜视缓步而行，在经过一条漆黑的巷子时，忽然听到了一声细弱的“救命”。他脚下先是顿了一顿，而后快步走进巷子里。

两只恶犬围住了一个倒在地上的衣衫褴褛的小孩子，他刚一靠近，周身冷意未收，那两条狗便夹着尾巴逃开了。

他蹲下身来，雪白的外袍铺在地上，几乎盖住了那孩子裸露的双脚。他伸出右手，轻声道：“先起来。”

小孩的眼睛原本害怕地紧闭着，听到人声，他倏地张开眼，正好看到一片雪花落在蓝忘机摊开的手心里。他抬头往上看，就看到了一双映着雪光的眼眸，于是他颤巍巍地伸出自己刚被狗咬了一口的右手，借着蓝忘机的力勉强站了起来。他的左腿也被咬了一大口，太冷了，伤口的血已经凝结。

蓝忘机没说什么，弯腰抱起小孩走出了巷子。说也奇怪，刚才小孩望他的那一眼，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小孩不哭不闹，被蓝忘机抱着走到了明亮的灯下，说：“谢谢哥哥，你可以放我下来了。”

蓝忘机摇摇头，说：“你身上有伤。”

小孩也摇头，说：“没关系的，我习惯了。你放我下来吧，我把你的衣服都弄脏了。”

“无妨。”他见小孩在发抖，就把他放下来，脱了外袍裹住他，再把他抱起来搂住。

孩子周身一暖，吸了一下鼻子，眼睛一弯，咧嘴对他笑：“哥哥你真好！”

蓝忘机微微一愣，问：“你父母呢？我送你回去。”

小孩的笑收了回去，摇摇头，“都不在了，我一个人，没有家。”

“……你叫什么名字？”

“魏婴。哥哥你呢？”

“你是……魏婴?你父亲可是魏长泽，母亲可是藏色散人?”

他点点头，说：“哥哥你认识我父母吗？你是他们的朋友吗？”

蓝忘机心跳骤急。魏婴?怎么可能是魏婴?他不是早在三年前就……身死魂消了么？

“哥哥，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魏婴，真的是你吗？”

“我是魏婴啊。”

“……我带你回客栈，洗澡，擦药，养伤，以后跟着我，可好？”

“真的吗？”魏婴一下抓紧了他的外袍，瞪大了眼睛看他。

“真的。”

“好！我以后会帮哥哥洗衣服叠被子端茶送水还有洗碗，绝不给哥哥添麻烦！”

“不必。”蓝忘机收紧双手，说：“你只要跟着我就好。”

到了客栈，蓝忘机嘱咐小二打了两桶热水上来，然后关了房门，让魏婴除了一身脏衣泡进浴桶里慢慢洗，自己转身到了屏风外头等着。

魏婴已经好久没有洗过热水澡了，舒舒服服地泡了一刻钟，才恋恋不舍走出来。

还没来得及买新的外衣，蓝忘机便从乾坤袋里拿了一件自己的中衣和外袍挂在屏风上。

“我好了。”魏婴披着过大的衣服走出来，一张脸已经干干净净，一双眼明亮透彻，一头发湿漉漉披在肩头。

蓝忘机看到那双眼，仿佛看到了日后十五岁的魏无羡，那时他也是这样笑望着他，“天子笑分你一坛，当做没看见我行不行？”

“哥哥?”

“……过来，头发要擦干。”

“嗯嗯。”魏婴乖乖走过来，趴在他膝头。

蓝忘机只觉得内心又软又酸又涩，默默拿了布把魏婴的头发擦干，再把他裹严实了，塞进被窝里，又从乾坤袋里拿了一堆伤药出来。“伸手。”

魏婴听话地伸出右手。

蓝忘机在伤口轻轻抹了药，问：“疼吗?”

“不疼。”

“……伸腿。”

魏婴的左腿上除了被狗新咬的伤口，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淤青，也不知道是摔的还是碰的，看得人眼底发涩。右腿倒是没有伤口，只在膝盖上有一处巴掌大的淤青，大概是被狗追着跑时磕的。

“哥哥，没关系的，我不疼。”看蓝忘机抹着药，脸色越来越差，魏婴小心翼翼说了一句。

“……左手。”

魏婴只得把左手也伸出去给蓝忘机检查。

他的左手没有伤口也没有淤青，只有一道长长的伤痕，从手肘一直蜿蜒到手腕处。

“这是怎么伤的?”

“忘了。”魏婴满不在乎地说：“大概是下山时摔的。”

“魏婴，抱歉，我来晚了。”

“……没关系的哥哥，真的没关系！你那时又不知道我在哪儿……”魏婴的话被一个拥抱打断了。

蓝忘机轻轻抱着他，说：“我不会让你再添一道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