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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巢飞鸟溯回路

弟控是一种修行

他在无数条疯狂涌动的触腕之间横冲直撞,毫无章法可言。面对那些裹挟着万钧之力、一击便能抽碎他一根骨头的触腕,他能躲就躲,躲不开就硬扛!

直到他被触腕抽碎了好几根骨头,断骨又刺伤了他的内脏,使他口喷鲜血,他也像是一只逆风翱翔的雄鹰,裹挟着一身的血气和戾气,终于冲到了那只巨眼的近前。

一根触腕裹挟着呼啸的风声朝他直刺而来,他也不躲,任由那一根触腕凶狠地刺穿了自己的胸膛。与此同时,交耑因甩动那无数条触腕对他全力出击,一时间命门大开、不及回防,终于被他抓到了破绽。

他将手中那把描绘着一道道玄奥符印的木刀狠狠地掷了出去。

木刀飞射,正中巨眼!木刀上的玄奥符印随之在夜色中绽放出耀眼的白光,符印先是爬满了那只红黑色的巨大独眼,又蔓延到了每一条触腕之上,最终将这只凶残可怕的祸级妖魔侵蚀成了漫天飘散的点点白光。

“呜!”交耑在一道凄厉而不甘的怒吼声中灰飞烟灭。

随后,胸膛被贯穿了一个巨大血洞的木长宿继续踏叶飞行,忍着身上还有多处骨折的剧痛,向着木长归三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凛冽的寒风从他胸膛的巨大血洞灌进又涌出,能够透过这个窟窿从他身前看到他身后的景象,彻骨的寒意反倒让他的头脑更清醒了一些。

他追上木长归三人的时候,重伤昏迷的木长归还被木缱缱和木盛架着,已是奄奄一息、命悬一线。他也已经无力支撑,无法再用灵识和灵力驾驭踩在脚下的那片叶子,直接从半空中坠落在了三人的面前。

砰的一声,鲜血从他胸膛破开的窟窿溅了一地。

木缱缱和木盛都被伤势惨重的木长宿吓傻了,木缱缱更是掩口泪流。

木长宿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咬紧牙关,脸颊肌肉剧烈抽搐,摇摇晃晃地冲过去,一声不吭地将木缱缱和木盛都推开,然后抱住了木长归。

两人翻到在地。

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追过来,就是要为自己和木长归一起疗伤。不然木长归伤成这样,挺不到木缱缱和木盛将其带回森罗宗。

木长宿浑身都散发出一片由灵力化作的柔润温和的白光,将他和木长归包裹在内。经过之前与交耑的一场恶战,他体内所剩的灵力已经不多,此时只能帮自己和木长归吊住命,却不能使两人完全治愈。

那一片包裹着两人的白光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便消散了,陷入了昏迷的木长宿还紧紧抱着木长归。他被贯穿的胸膛之中重新长出了内脏,但内脏暴露在外,伤口依旧血流不止。

“怎么办......怎么办......”泪流满面的木缱缱跪倒在昏迷的两人身边,想去碰木长宿又不敢,害怕加重对方的伤势,毕竟那暴露着内脏的伤口太骇人。

她只能仰起头,无助地看着木盛。

一脸惨白的木盛仰望着头顶的夜空,有几道流光自远处向着他们疾掠而来。

他的眼中有生动的光芒在闪烁,哆哆嗦嗦地念叨着:“来了......长辈们来了!”

木长宿昏迷了两日一夜,他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屋子很简洁,分内外两间。内间为卧室,只有一张床、一个嵌着镜子的衣柜,正中摆放着一张圆形茶桌和几张圆凳,临窗则摆放着一张长方矮脚书桌。书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书桌下铺着一方洁白的氍毹,放着几个蒲团。没有多余的装饰物,甚至连一盆花草都没有;外间则用于待客,被一道八扇书法高折屏隔开,摆放着一应俱全的成套桌椅和茶具。

窗外的天色大亮,看着像是下午。

他躺在床上,身边还睡着一个人,两人盖着同一条被子。

他扭头去看,是木长归。

木长归睡容安静平和,只是面色苍白,憔悴得厉害,不如木长宿几日之前见他时的那样风姿明朗。

木长宿盯着木长归的脸看了许久,心想这个人与自己长得好像,然后他又想起了木如渊。只是单纯地想起,既没有厌恶之意,也没有亲近之情。

屋子里很安静,没有其他人。他听着木长归平稳而细微的呼吸声,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体温,那种仿佛三月天里随着春风和暖阳恣意伸展着的芦苇嫩叶一般的气息又将他包围。

有一种莫名安稳的感觉。

这种感觉与过往十五年里和母亲相依为命时截然不同。

他又在脑海中把自己与木长归自相识以来的所有细节都过了一遍,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木长归似是很在乎自己,在自己离开森罗宗之后,木长归一直在茂安城中跟着自己。

但是木长归没有主动露面来找自己,这是为何呢?

他蹙眉想了很久,依旧没有想出答案,于是又扭头去看木长归沉睡的脸,似乎想要从这张脸上找出答案。看着、看着,他就想起了那对只有五个铜板的兄弟,哥哥要买弹弓,弟弟要买风车,最后心眼贼多的弟弟臭不要脸地亲了哥哥几口,性子敦厚的哥哥就妥协了。

而且妥协得心甘情愿。

在回家的路上,哥哥牵着弟弟,看着弟弟兴高采烈地举着手里的风车,呼哧、呼哧地吹,也笑得很开心。

哥哥......木长宿的脑海中又闪过木长归那日夜里被交耑用触腕扫进一片废墟里的画面,他记得当时的自己心里很慌,这又是为何呢?

想不通,不想了。木长宿呼一口气,坐起身来,动作之间牵扯了胸膛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掀开被子,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条里裤,没穿衣服,胸膛被缠了一圈又一圈白色的绷带,血迹斑斑。

他蹙眉,心想森罗宗的医修真不行。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具体昏迷了多久,但能够感觉到时间不短,至少有一天一夜吧?这伤居然没给自己治好。

他又转身去查看木长归的伤势,果然,木长归的身上也被缠了一圈又一圈白色的绷带,手臂和大腿之间还夹带了好多块用来正骨的木板,但断骨未愈。

他默默地叹一口气,真糟糕啊。

无奈,他只好又躺下来,抱住木长归,浑身都散发出一片由灵力化作的柔润温和的白光,将两人包裹在内。

他体内的灵力已经恢复充盈,只用了半个多时辰,就将自己和木长归的伤势都治愈了。

于是醒来的木长归睁开双眼,就看到木长宿的一张小脸埋在自己的肩头,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乖巧亲人的小猫。

那一瞬间,木长归难以置信地屏住了呼吸,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寂静无声。自己就像是窝在天边的一团云朵里,飘飘然没有着落,整个人的身子发软,心里也软。

木长归明明记得木长宿是走了的,还是自己站在寒风中,眼睁睁地看他走的,连着将自己那一场做了十二年的梦也带走了。但十二年的想念岂是一句说放下便能放下的,自己恍恍惚惚地在茂安城中跟了他好久,不敢跟他见面,不敢跟他说话,怕惹他厌烦......哦,交耑......木长归想起了那个夜晚,自己躲在巷子口的阴影里,默默地看着他居住的那间客房,入口辛辣滚烫的酒穿过苦涩的喉咙,也暖不了自己越来越凉的一颗心......自己似是喝醉了,迷迷糊糊地听到木长宿语调温软地夸木缱缱的名字好......那一瞬间自己的心里好气啊,真的好气,他怎么可以用那么柔和的语气和别人说话,对上自己就偏偏是冷言冷语、冷心冷情......自己望着那一只在夜空中如滚石一般的凌空转动的庞然大物,明明知道自己不过是螳臂当车,却脑子一热便把所有的恐惧都抛在了脑后,不自量力地对交耑发动了攻击。在自己被那只凶残可怕的祸级妖魔重伤至濒死的时候,昏迷之前,仿佛听到了木长宿的一道急切的呼喊声,一抹翩若惊鸿的白色身影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是因为自己当时喝多了酒而产生的错觉吗?好像又不是......难道后来是弟弟把自己带回来的?木长归眼珠转动,才发现身处的是自己的屋子,自己和弟弟躺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条被子,而且......弟弟还抱着自己呢。

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冲撞门窗,屋子里却一片静谧;被子外很冷,被子里很暖,两相对比,那种由两个人的体温捂成一团的熨帖便愈发让人感觉安稳。

木长归并不知道木长宿抱着他只是单纯地在给两人疗伤,他的心中欢喜、酸涩、委屈,各种情绪糅杂成了一种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让他紧张得心跳加速。

弟弟为何抱自己了呢?弟弟为何忽然对自己亲近了呢?他明明前两日还对自己那般的冷漠和厌弃。

为何呢?木长归想不明白,紧张的浑身发抖。

他也想抱抱木长宿,给予对方一些足够暖心的回应。可是他的胳膊和腿都还被夹板固定着,动不了。正是因为动不了,使得他心头一跳,旋即又明白过来,弟弟是那样性子孤傲冷僻的一个人,必是轻易不肯与别人亲近的,脸皮也薄得很。许是弟弟见着自己重伤昏迷,这个拥抱是带着一丝可怜自己的意思的......至于是不是心疼自己,木长归连想都不敢往那方面想。虽然他对木长宿还不够了解,但他知道,木长宿很冷情,连母亲去世都不会难过,又怎么会心疼自己这样一个十五年来都没有见过面的哥哥?

那就假装不知道吧,也许这样弟弟就会抱自己久一点。一旦将这份心情表露了,弟弟肯定会害羞,抽身走人。

多希望弟弟永远也不走啊......木长归默默地闭上了双眼,假装自己还在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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