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

沈眉庄还在思索，安陵容在一旁插嘴道:“既然槿夕说绿豆汤时常会剩下，便又是一笔浪费了。不就说明眉姐姐省得更多了吗？为什么会说是眉姐姐理解错了呢？”

“小主你觉得呢？”浣碧看向甄嬛，她其实也有个想不明白的问题，甄嬛和沈眉庄都是聪明的女子，为什么自己能想的出来，她们却想不出来呢？她看着甄嬛，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甄嬛却也与安陵容面面相觑，她想了想道:“不是因为折成银子去发时，内里有克扣吗？”

这一层，她早已同沈眉庄说了呀。

沈眉庄也点头，她的确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是她想得太简单了。但沈眉庄认为解决这个问题也不难，只要账本清晰明确，监察做到绝对严格，一经发现有人克扣便重罚，谁还敢再拿别人的银子去填自己的口袋呢？他不要命了？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给浣碧听，可浣碧还是摇头，她看了看周围，甄嬛沈眉庄自不必说，读过多少孟子孔子，自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流朱虽然是丫鬟，在甄府也是服侍过甄嬛读书的，或许比原先的浣碧文化水平要高很多。采月亦是如此。

槿夕是服侍过老太妃的大宫女，在深宫耳濡目染，自然有很多见识。

可是，她们为什么就想不明白，一碗小小的绿豆汤，从来不是几个银子那么简单的事情呢？

浣碧看向在一旁一直专注听着的海棠，问:“海棠，如果是你，每日的一碗绿豆汤，换成每个月多发五百个钱，你可愿意？”

海棠立刻点头，过了一会儿，却又摇了摇头。

众人不解，海棠羞涩地小声说:“如果是在原来的府里，每个月多给奴婢五百钱，奴婢自然是开心的，拿出去能换快三十枚鸡蛋呢。所以奴婢点头了。可是奴婢后来一想，奴婢现在在宫里，多拿了这五百钱也没处花去呀，如果奴婢是上苑的小宫女，奴婢宁可每天都喝到绿豆汤，凉快凉快，也不想干熬着二三十天，就为了等这花不出去的五百钱了。”

“是了，这才是奴婢想说的。”浣碧欣慰地点头，她终于明白了。甄嬛和沈眉庄并不是见识不够高，实际上恰恰是因为她们的见识太高了，才让她们犯下如此简单的错误。

她们看得见风花雪月;看得见风云变幻;看得见儒道佛法;看得见人事无常......

可是她们抬着头，看不见下面，看不见口袋里分配不均的钱;看不见宫里开销如此之大，但在老百姓的世界里五百钱就能买三十个个鸡蛋;她们看不见一碗绿豆汤就是底层奴才们唯一的消暑品，更看不见红墙高瓦，主子在哀愁困于四四方方的天地内时，奴才们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们不是采办，出不去皇宫，没有门路，手里攥着层层剥削下来的一点点铜钱，又能买几颗绿豆，喝几口汤？

“奴婢记得，沈贵人当初说要革去绿豆汤这一笔开销时曾说，换作银子人人有分，省得大家你吃了我的，我吃了旁人的，总有抱怨。”浣碧无奈地笑了笑，看向沈眉庄。

“可是小主您听槿夕的话，先帝的规矩已经有几十年了，一碗绿豆汤，像奴婢，像槿夕，像流朱、采月、海棠，奴婢们并不在意那一碗汤，别人喝了便喝了。何曾有过抱怨？所以奴婢才说，您打一开始就想错了。”

“一碗绿豆汤，很多人都不在乎。可是如果换成银子呢？一人便是五百钱，碧桐书院算是上下二苑三十多个奴才，就有十两多，都比主子们一个月的月例还多了。这钱难道人人都不在乎吗？”浣碧直截了当地告诉她。

“即使小主您严防死守，把银子无误地发给每一个奴才手里，拿到了钱，奴婢能多了什么呢？搁在自己手里花又花不出去，去买绿豆汤？物以稀为贵，到时候就不一定是这个价了！”

浣碧的话像一阵阵惊雷打在沈眉庄心头，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向甄嬛，见对方也是若有所思，而她身边的采月，已经不自觉地点头了。

作者菌铜钱与银子之间的兑换率经常变化，这里取一两银子=1500钱的兑换率，清朝还有个轶闻:乾隆曾问大臣汪由敦每日早饭吃什么，汪由敦说自己吃四个鸡蛋。乾隆听了大惊，因为他以为一个鸡蛋十两银子，汪由敦一顿就吃去四十两。但实际上汪由敦自己买鸡蛋，一个才几文钱。当然这只是轶闻，比较夸张，不过也可想内务府油水得多大。所以我觉得华妃对甄嬛和沈眉庄下狠手，皇帝其实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她二人一系列行为太动摇她的利益了。可惜华妃只顾跟甄嬛二人死磕，忘了最大的受益者其实是把内务府总管换成自己人的皇后凉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