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最后一头战象

我1969年三月到曼广弄寨插队落户时，嗄羧还健在。它已经五十多岁了，脖子歪得厉害，嘴永远闭不拢，整天滴滴答答地淌唾液；一条前腿也没能完全治好，短了一截，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本来就很稀疏的象毛都快掉光了，皮肤皱得就像脱水的的丝瓜；岁月风尘，两根象牙上积了厚厚一层难看的黄渍。它是战象，是功臣。村民们对它十分尊敬和照顾，从不让它搬东西。它整天优哉游哉地寨子里闲逛，到东家要串香蕉，到西家喝筒泉水。

我和负责饲养嗄的老头波农丁混得很熟，因此和嘎羧也成了朋友。

我插队的第三年，嗄羧愈发衰老了，食量越来越小，整天卧在树荫下打瞌睡，皮肤松弛，身体萎缩，就像一只脱水的柠檬。波农丁年轻时给土司当了多年象奴，对象的生活习性摸得很透，他对我说：“太阳要落山了，火塘要熄灭了，嗄羧要走黄泉路了。”几天后，嗄羧拒绝进食，躺在地上。要揪住它的鼻子摇晃好一阵子，它才会艰难地睁开眼睛朝你看一眼。我觉得它差不多已处在半昏迷的状态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