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疤痕

忽听一声尖锐的惨叫，四下的黑暗溃散。景子安回到了女娲庙中。似浸了墨般的天此刻只剩月亮尖尖，刚刚的篝火早已变成一堆黑灰。

云轻正在与一个女鬼交战。那鬼满目狰狞，怨毒的眼神似要将云轻就地凌迟。女鬼挥出一道黑气，黑气似利刃，斜劈向云轻，云轻闪身躲过，只被割下半边袖角，随后她斥出一道灵力，直逼女鬼面门，不料那女鬼竟突然消失，灵力砸向空气。忽地，女鬼闪现在云轻的身后，尖利的红指直取她的后脑。

景子安看的呼吸一滞，当即甩出暗器，劈风刺向女鬼的白手。女鬼虽收手极快，却也被暗器的灵力所灼。沁毒的眼神扫向景子安，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云轻早有准备，左手捏诀，梅见凌空，白光大盛，一柄化作十柄，十柄化作百柄，随后群剑收拢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白笼，将女鬼困在白光间。

女鬼尖锐厉叫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凭什么，不公平。”声音带着三分凄凉，五分不甘，两分怨恨。

云轻冷冷道：“闭嘴。”

　　女鬼竟听话地安静下来。

景子安急忙上前查看云轻的伤口，嘴里质问着：“师尊说的办法就是以身诱灵吗？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云轻像是被灼到了般猛地抽回手，眼神飘忽道：“无事，为师修为高。”

云轻的动作搞得景子安一楞。忽地那手臂鲜血淋淋的画面又钻到景子安的脑子里。他回忆起这六年云轻似乎总是用一层白布紧紧包裹着自己的小臂，偶尔不包也会刻意遮掩。他一直以为是自家师尊不喜漏臂。如今不由怀疑另有它因。

这时薛烨和水慕霜一前一后跑来，两人相隔甚远，脸色看起来都不怎么样。薛烨左脸有五个鲜红指印。水慕霜则是满脸泪痕，眼睛也红红的。

云轻淡淡地问：“没事吧？”

二人行了一礼，异口同声道：“没事……。”

水慕霜嫌弃地甩了个白眼，不再说话，薛烨尴尬地接着说：“多谢师尊关心。”

待薛烨说完，水慕霜才又道：“多谢师尊关心。”

虽然景子安和云轻二人都看出了他两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但是谁也没有心情多问。

薛烨转身问女鬼：“你是陈姑娘，还是刘姑娘？”

“你猜啊！”

薛烨见女鬼不回答，又换了一个问题，“李文在哪儿？”

女鬼徒然变得狰狞起来，声音尖利地如指尖划过瓷碗：“被我杀了，我活刮了他。”

云轻肯定道：“你没杀他。”。

女鬼执拗地否认：“不，我杀了，我已经杀了。”

云轻毫不留情地反驳：“没有。”

女鬼徒然疯狂起来，尖声质问：“凭什么他杀我我不能杀他？你又凭什么这么说？”

“直觉。”

“……”

水慕霜道：“那我问你，你说你杀了，尸体呢，就算是活刮，骨架总有吧。”

女鬼得意地笑：“哈哈……，我早已将骨架化为齑粉，让它随风散去了。”

云轻泠然道：“既是如此，那我这就叫你魂飞魄散。”说着便准备动手。

女鬼不敢碰白光，在里面疯狂地吼：“来啊，反正已是如此，我早已什么都不怕。”

景子安知云轻真的会动手。他记得曾问过云轻：“既然世间怨灵的怨气大多是因为觉得自己太冤才产生的，那肯定是确有冤情，可为何我们要除掉它们？”

云轻回道：“也不是每一个觉得自己冤的就是真的冤，也许一切都是它们自己觉得。毕竟每一个人考虑问题大多都是站在自己的利益上。”

景子安又问，“那这么多怨灵定然有真的冤的吧。”

云轻：“即便如此，也不能让它们随意报私仇。这世间有这世间的规则，如若众生皆恣意妄为，那这世间岂不是要祸乱繁生。况且他们从不会报了仇之后便洗心革面去投胎轮回。”

道理景子安都记得，也都懂。但是他还是希望它能陈出自己的冤情。即便它刚刚差点儿杀了云轻。于是景子安喊道：“若是你魂飞魄散了，李文岂不就还能继续逍遥。”

女鬼闻言愣了一下，景子安知这下戳到它的痛处了。

这时景子安眼睛不经意扫过云轻破碎的袖角，有什么东西破眸而入，挤得他眼眶生疼。

女鬼静默了一会儿，不情不愿道：“他在梵钟里吊着呢。”

云轻冷哼：“你倒是聪明，薛烨，子安把他弄过来。”

薛烨应道：“是。”

景子安却不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云轻破裂衣袖下若隐若现的皮肤。

那处皮肤并不像云轻其它的皮肤那般光洁细腻，它如坑洼的石子路般凹凸不平，刀疤纵横，看起来触目惊心。

云轻意识到景子安在看自己的小臂，急忙用另一只长袖掩住，心虚地催促，“子安快点儿去。”

景子安还处于震惊中。他心道：那样的伤疤，伤口得有多深啊，得有多少伤啊。当时应该很痛吧。

他觉得好像此刻自己的手臂正在潺潺流血。疼的他呼吸都快停滞了。

薛烨用力搡了景子安一下：“师兄，怎么了？”

景子安茫然地摇头，“没什么。”

“那赶紧走吧。”

景子安一脸疑惑地抬眸问道：“去哪儿？”

这下轮到薛烨迷惑了，“去搬李文啊。”

景子安机械地点头：“嗯，好。”

不一会儿，二人将李文抬来。他浑身是血，发丝蓬乱，脸色苍白。

云轻瞥了一眼李文而后对着女鬼淡淡道：“你不是一个魂吧。”

女鬼闻言一生厉笑，“哈哈哈……”，随后声音徒然变成两个：“没想到竟然被发现了。”

薛烨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惊奇样：“竟是两个魂合到了一起。那个是谁啊？”

云轻耐心地解答：“陈姑娘。”

这时李文悠悠转醒，嘴里哼哼唧唧地出声，薛烨将带来的水囊递给他，他喝了几口之后眼神稍微清明了些，随后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四周。

水慕霜愤愤地质问：“你为什么要杀人？”

李文瞳仁转动了几下，低下头去，他双手扯着自己的发，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是我的错，从头到尾都是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