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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风君忽然开口,笑意不达眼底.
"言笑,去给许姑娘斟杯酒,莫要冷落了客人."
客人这个词,估计只有纪伯宰和含风君两个狐狸能听懂什么意思了.
言笑身形几不可察地一顿,旋即垂首.
·言笑"是."
他执壶走向许清宴,步态从容,面色是一贯的清冷无波.
唯有在递过酒杯,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那稳定得如同磐石的手,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许清宴并未抬头,只轻声道谢.
言笑喉结微动,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终却只化作一句.
·言笑"酒烈,姑娘……慢饮."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半分异常.
许清宴听着熟悉的声音,歪了歪头,眼睛盯着他的脸.
·许清宴"我们是不是认识?"
许清宴这句话问得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言笑心湖,瞬间击碎了那层薄冰.
他执壶的指节泛出青白,面上却依旧是低眉顺目的模样,只垂眸避开她探究的目光.
·言笑"许姑娘说笑了,鄙人一直跟在含风君身边,何曾有幸识得姑娘."
声线是刻意压平的稳,心底却因这句“认识”翻涌起陈旧时光里的尘埃.
他自然不会忘,也不可能忘.
那时他还不是含风君身边的医官言笑,只是莽浮林沼一个被随意欺辱的侍卫.
因出身寒微,他的丹药常被同侪抢夺,功劳被顶替是家常便饭.
那日他被诬偷盗,按在雪地里杖责,血浸湿了半身衣衫,就在他意识涣散之际,听到一个清凌凌的声音.
·许清宴"住手!我亲眼所见,偷东西的不是他."
他勉力抬头,看见一个身着筠雾色衣裙的少女,裙摆沾了泥泞的雪水.
随流波谷商队前来莽浮林沼、年纪尚小的许清宴偷偷跑出来,看到了这一幕,爹娘教导她要帮助别人.
她不过三言两语,便戳破了诬陷者的谎言,替他解了围.
无人理会时,他咬碎了牙也没哼一声.
被她扶起,用绢帕替他擦拭额角血污时,那点微不足道的温暖,却让他险些落泪.
·言笑"多谢姑娘."
·许清宴"举手之劳."
·许清宴"你没事吧?"
·许清宴"下次他们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来帮你打回去!"
言笑看了一眼她的小胳膊细腿儿,轻轻笑了笑.
她扶他到僻静处,拿出随身带的伤药,动作生涩却轻柔地为他包扎.
她絮絮叨叨,说自己也常因舞跳得不够好被管事责骂.
·许清宴"但我们总要活下去的,对不对?"
她歪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他看过无数星辰,却没有眼睛的眼睛让他觉得美.
此后数日,她常来看他,带些不值钱却顶甜的果子.
他会教她辨认几味止血镇痛的草药,她则偷偷跳新学的舞给他看.
雪地、月光、少女蹁跹的身影,和少年压抑在胸腔里的心动,是那段灰暗岁月里唯一的光.
然而流波谷商队终要离开.
临别前,她将那只沾了他血迹、已洗净的绢帕塞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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