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他活着

深夜十二点，路边的店铺基本上全都打烊了，唯有烧烤摊上还亮着几盏微弱的灯光。

严浩翔抄起桌上的酒瓶，往口中就是一个劲的猛灌，他的脸颊一阵发烫，从耳根到脖子无一不是熏红的。

他的对面，马嘉祺手中拿着还没有动过的羊肉串，眼睛微闭，虽然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只是当这件事情从严浩翔口中说出来时显得异常心酸，他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我接受不了……为什么啊！”

严浩翔声音闷闷的，在喝完酒瓶中的酒后，他发疯似的握着瓶子的瓶口，将其使劲摔在了地上。

“哐当！”

酒瓶与地面发出了猛烈的撞击，玻璃渣顿时布满了地面，将坐在不远处的几桌人吓了个不轻。

“神经病啊？”

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纹身的壮汉被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就开始对着严浩翔破口大骂。

“对不起对不起，吓到各位了，他今天心情不好，再加上刚刚喝多了，做事有些唐突。”

马嘉祺急忙摁住眼眶血红，想要起身的严浩翔，走到前面，对那些人一一道歉。

“呃……没事，下次注意点。”

见马嘉祺态度非常好，那位大哥也没好再说什么了。

“对不起，马哥，我好像又闯祸了。”

经过刚刚的小插曲，严浩翔的酒意散去了一些，他看着又重新坐回座位上的马嘉祺，声音明显听出来几分歉意和自责。

“你……唉，算了，没事。”

看着严浩翔这副模样，马嘉祺的心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般，难受的不行。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那个从前像是小太阳一般耀眼的严浩翔，最终也被时间磨平了棱角。笑容变少了，对他的依赖也减弱了。

他盯着严浩翔看了好一会，终于将视线从他的脸上收了回来。好吧，他早就不是曾经那个一遇到了事情就慌慌张张的喊着“马哥马哥”的那个浩翔了。

他好像真的长大了，长成了马嘉祺不熟悉的模样。

他眼睁睁的看着严浩翔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根，贴在嘴边，吐出了一团烟雾。

“什么时候学会的？”

马嘉祺的声音沉稳，听不出任何情感，让严浩翔不知道他是在质问还是只是单纯好奇。

“大二的聚餐。”

严浩翔又吐了一大团烟雾，老老实实地回答。

“……”

马嘉祺就这样看着，薄唇微动，像是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半晌，严浩翔的烟灭了，当他准备抽出第二根时，却听到了马嘉祺一阵低语。

“戒了吧，对身体不好。”

严浩翔有些愣住了，但很快，他又笑着将烟盒又塞回了口袋中。

“是，马哥的话，我听。”

话一出口，双方都有些顿住了。这些话听着耳熟但生疏，好像只属于他们那久远的高中时代。

马嘉祺很快调整了一下表情，笑着拿起桌上的酒杯，随后一饮而尽。

进入商业圈的这几年，他发现，只有藏住那个真实的自己才能成功。所以，他亲手将自己的仅剩的稚嫩慢慢磨灭，情感也开始藏在了心里。

沉默半晌，酒瓶的数量所剩无几了，严浩翔挥着手中的瓶子，示意老板再拿一打啤酒。

“马哥，你说，霖霖会没事吗？”

看着抬着绿色箱子向他们走来的老板，严浩翔的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带着满身的酒气，迷迷糊糊地问出这句话。

“答案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马嘉祺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又反问他。

“我？”

严浩翔说话时意识已经不清醒，模糊不清地吐出了一个字，让人听不清到底是省略句还是疑问句。

“如果连你都不相信他会好起来，那还有谁救的了他？”

马嘉祺的眼神渐渐柔和了起来，他开导着他，和三年前一样，只是更有耐心了。

“可是……医生说，他会很痛苦啊！”

严浩翔抬起头，马嘉祺看见了他那猩红的眼眶，惶恐、无助。

马嘉祺沉默了，并没有回他的话。是啊，会痛苦……如果生病的是丁程鑫，他或许会比严浩翔还要癫狂。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接严浩翔的话，毕竟他们兄弟俩别的不说，谈起恋爱来倒是一个比一个强，不折不扣的恋爱脑，大哥不说二哥的那种。

“马哥，我不想霖霖吃这个苦，但是，如果不吃苦，我怕……霖霖会死。”

严浩翔说这句话时虽然处于醉酒的状态，但却一点不像是胡说八道，这让马嘉祺嗅到了不好的气息。

“你什么意思？”

马嘉祺的声音冷了下去，开始认真了起来。

“医生说了，治疗虽然有机率好起来，但会很痛苦，以后还可能会落下不小的后遗症。”

严浩翔没有正面回答马嘉祺，但马嘉祺已经大概猜出他下一句话是什么了。

“我想，如果哪天他告诉我他实在受不了了，或许，我该放手的……”

话末，眼泪夺眶而出，严浩翔的眼睛无比真挚，在酒意和崩溃的促使下，他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够了。”

马嘉祺阴着脸打断了他的说法。

“严浩翔，你要记住，你现在是他唯一的支柱了，任何人都可以说放弃，唯独你不行！”

面对严浩翔的说辞，马嘉祺霎那间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拍案而起。

“可是，他疼……”

看着马嘉祺坚决的神色，一阵苦涩和无助扑面而来，严浩翔的眼泪布满了脸颊，哭得无声无息。

马嘉祺眸子一沉，看着哭的昏天黑地的严浩翔，终究还是走了过去，轻轻抱了抱他。

严浩翔僵住了，十几年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马嘉祺。

“是，他疼，他会痛苦。但是比起和你永远在一起，他不会有其他选择的。”

马嘉祺很确信，他相信贺峻霖不会抛下他选择逃避的。

严浩翔委屈地揉着眼睛，擦掉了泪水，听到马嘉祺的话，他好像没那么害怕了，他发现，不管过了多久，他对马嘉祺的信赖都一直在，感觉只要有他马哥在，好像任何事情都可以解决似的。

“浩翔，不要逃避，逃避是没有用的，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坚强，只有你不退缩，小贺才会有活下来的勇气。”

看着严浩翔慢慢平复下来的情绪，马嘉祺松了口气，又接着说。

“我想他活着，陪我一起……”

严浩翔呢喃着，喝完了瓶中的最后一口酒，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真是……”

马嘉祺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宠溺的笑容，无奈的摇了摇头后就去买单了。

他蹲下，背着烂醉如泥的严浩翔，身影暴露在了茫茫月色中，渐渐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