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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吃货小当家

护院们面面相觑。

  人哪儿去了?!

  风大雨大,视野受阻,可近在眼前的人还是看得清的,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更别提自己又是高度集中注意力的!

  难道是使用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妖术?!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一人立刻从腰间采下铜锣,那是庄主发给每位护院的,乃特殊制造,亦只能用于特殊时刻,因敲一声便可响彻天际,秋家庄连同墨村甚至再远些蛤蜊田的渔民们,皆可耳闻!

  一时间,秋家庄人人皆醒,都知道是大宅出了事,抄起家伙,便立刻赶来!

  然而他们都不如顾仲腾快!

  锣鼓响起的时候,他已经赶到了珍娘的下处。风声在耳边呼啸,连头发都扯直如旗,兜帽早已在快速奔走中刮落,肌肤被吹得僵木,雨点打得满头满脸冰凉。

  虽说第一次来,可却对宅中路线熟门熟路,只因尚未入城前,便已出高价,买到了秋家大宅的内院地图。

  世上的门路,没有银钱去不到的。

  这是顾仲腾世行走江湖的信条之一,也确实到目前为止,顺风顺水,一路畅通。

  齐珍娘这丫头以为自己躲在世外桃源,便可逃离一切世间世俗规则?!

  她太天真!所以才会吃亏!

  顾仲腾心急火燎扑进大院,第一眼便看见门口的布帘破了一半,想是进来之人手中所持利刃太过锋利,又心急,为求方便,便直接砍下。

  从破帘中隐约可见,一具人体脚向外头向里的倒在桌旁,从衣着上看,是女人!再近些的,便闻到了浓厚的血腥气!连扑面的暴雨,都洗不去的血腥气!

  顾仲腾的血都冻住了!

  难道自己来得太晚了?!

  不,不可能!

  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对她的心意有多深厚。

  在看见那具倒地的人体的一刻,他才惊觉未来京城前那般刻骨磨心的思念,自己以为已是最折磨最咬牙难忘的感情,其实还远不够浓不够深。

  那样的日夜思念,和眼前一刻比起来单薄得像张纸,看见她倒地不起,他整个人如被雷击,原以为她的身影于他,当像是干涸将死的沙漠旅人终于遇见生命的绿洲,爬也要爬过去的,但现在发现,竟也有些挪不开步,恨不能原地爆炸也随她而去的绝望。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那样的鞋袜,不是珍娘惯常穿着的,高底红绫,帮子上还绣了些花花草草,琐碎中带着稚气的热闹,还有裙裾,锁着一小朵一小朵的粉白小花,也不是她的风格。

  不,珍娘不喜欢这样的花样,淡而雅致,也就是现代人俗称的莫迪兰色系,才是她的最爱。

  虽然他与她在此世见面次数寥寥,但对于她的喜好,他早已烂熟于心。

  一但看出倒地的人不是她,顾仲腾整个人便宛若重生,又活过来似的,身上有了力气,箭一般冲进屋。

  既然此人不是她,那她在哪里?!

  迈进屋里的一刹那,顾仲腾点亮了随身携带的火折,久暗乍明,开始几乎不能适应,但很快,他看清了屋内的形势!

  竟不是一具,而是两具身体!

  一具面朝里,一具则相反,面向外,向外面那人伸出手去,两者皆纹丝不动,浸泡在遍地的血水之中。

  外面的那具已经没了呼吸,而里面的那具,身上只着小衣,粗看亦无呼吸,但细细看去,脊背处却有着几不可察的起伏。

  顾仲腾一看见里面那人身上月白色的小衣,瞬间便变了脸色,丢下火折,冲过去,想也不想,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

  轻轻翻过身来,昏暗的火光下,果然,照出的是珍娘的脸。

  她面色惨白,甚至泛青,唇瓣一点血色也没有,身上小衣从上至下,斑斑点点,都是血迹。

  顾仲腾的脑袋几乎裂开,刚才放下的心顿时又悬在半空,他急忙寻找她身上可能的伤口,想第一时间止血。

  但没有。

  他寻了半天,没有寻到明显的伤口,于是想当然的以为是另一人的血迹,沾染到她的身体,直到,他的视线落在里屋,一路蔓延到自己脚下的,那条血线。

  他倒吸一口凉气,呆住了。

  血线停止在珍娘倒伏的地方,但并没终止,反而蜿蜒向上,他感觉到自己手掌的黏湿,裤腿也湿漉漉一片,待抽出来一看,都是血!

  毫无疑问,是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

  护院们带着兵器赶到夫人院落时,正碰上顾仲腾,他双手捧着夫人,好像捧着一件最难得的稀世珍宝。

  钧哥眼都急红了,眼珠几乎迸裂,大喝一声:“不要脸的歹人!还不快快放下我姐!若迟了一迟,看我不剁烂了你这双臭手!”

  顾仲腾一跃而起,用与刚才同样的方式,从众人头顶掠过,只丢下一句话:“你姐大不好,我带她去寻郎中,再迟,恐累计性命!”

  放你娘的臭辣屁!

  钧哥差点没把手里钢刺丢出去!但因珍娘在他手中,生恐伤其性命,略微迟疑一瞬,顾仲腾早已走得没了踪影。

  几十号护院面面相觑,火光将珍娘的小院照得如白昼般通明,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个人,倒毙。

  “天哪!是文姑娘!”

  “怎么回事?!还有气吗?”

  “报官,快报官!”

  一阵翻天覆地地狂乱,庄上人听闻铜锣的声音,也赶来了,还有墨村,一时间,秋家庄人仰马翻。

  福平婶不管别的,领着虎儿鹂儿黑天大雨地就要往城里赶,福平拦不住,连说几遍这会子城门且闭着你们没有进城腰牌哪儿也去不了,可三个女人就是不听。

  最后,没法子,福平第一次使出爷们力,扛起自家婆娘,干脆将她锁进了柴房,凭她在里头发疯似的叫,就是不开门。

  “狗的东西!你给老娘开门!”福平婶锤门踢打,口中骂声不绝:“现在什么时候!你敢把老娘关在门里?!平日里夫人怎么对你?!那些个好处难不成都喂了狗?!狗都比你有良心!没看见屋里头那些血,血,血是从床上流下来的,夫人她,她……狗娘养的!少废话!趁老娘还好说话赶紧给老娘开门!不然看我打下这门来,狗肚肠都给你刮出来!”

  福平在外头用身子抵了门,随她叫骂,直到最后婆娘累了,靠在门上呜咽起来,方才压着嗓子低低地道:“就是因为夫人平时对咱们不薄,这种时候咱们才不能乱!”

  福平婶在门里哭得头都抬不起来:“文姑娘死了,夫人又伤成那样,更兼现在人不知在何处,我这心里,能不乱么?你自己想想,好好的一个秋家庄,不过一场雨的工夫,就弄成这样!我,我不如死了……”

  福平一声大喝,声如洪钟,是他这辈子发出的最大声响,从未如此粗暴过。

  一直在身后不知所措的虎儿鹂儿也因此怔住,呆着脸看着因为破脸大喝而显得有点狰狞的这个男人,顿时觉出他的陌生。

  “若那人存心要害夫人,夫人绝不会只是失血!再者,那人自报家门姓顾,城中顾府五爷,若要伤夫人,何必从正门入还报姓名?!”

  福平婶说不出话,虎儿鹂儿对视一眼,忽然想起大乱起来之前,恍惚听见珍娘的呼喊。

  福平点点头,脸色略微好转,却变得更灰:“顾五爷进门之际,你们就没听见什么动静?”

  虎儿鹂儿不约而同,同时跪下:“听见了,听见了,夫人在叫,夫人叫了!”声音中带着哭腔,她们的下处离夫人最近,就在后方耳房,但雨大风疾,袭击者潜入时又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踪,因此她们不得而知,但珍娘悲极而鸣的那一声,她们是确实听见了的。

  简直撕心裂肺,若不是相处多年,根本不会相信,那是一向镇定,泰山崩于眼前而自岿然不动的齐珍娘所为。

  当时她俩已经睡下,先以为是恶梦,然后清醒过来,就算在恶梦里,也绝出现不了那样的声音。

  只是,那时已经太迟,惊慌中起身,赶到珍娘院中时,顾仲腾已经带走她了。

  “既然知道是顾五爷所为,”福平婶终于找到仇人姓名似的,悲伤一刹那抛至脑后,眼中烧出熊熊怒火:“那就进城,到顾府要人!”

  福平远比她有理智:“现在是何时辰?离天亮还早!你有进城腰牌吗?”

  福平婶猛踢一脚柴门:“狗的!你就是个怂货!没有腰牌不能想办法?!就白放夫人让人掳了去不成?!少许庄主回来,看你如何拿这话回他!”

  福平的脸色更灰:“谁说不好回?顾五爷若真只为伤了夫人,留她在院里就是!何苦要兴师动众地掳了她回去?他来得时候,大家都认出模样了,哪个歹人的会这样行事?”

  福平婶呆了一呆,张了张嘴,终于,说不出话,神经软下去,人便撑不住,一点一点沿着门滑下去,瘫在地上。

  福平知道婆娘身上的这盆火已经熄灭,深吸一口气,看向地上两个丫头:“跟我跪什么?!我不是那受苦的主儿!”

  后一句话顿时说出虎儿鹂儿的泪来。

  受苦的主儿,我们的主子,眼下又在哪儿受苦呢?

  顾府,内书房。

  顾仲腾木然坐着,听着几个太医的话,字字入耳,却又字字浑浑噩噩。明明说的是她现在的病症,可他的脑海时在,却全是旧事。

  上一辈的事,像埋藏在灰烬中不灭的星火,总在一片灰暗中猩红的一闪一闪,真正去扒找却又处处难寻。没想到那一世的人,会在这里出现,那一世又偏偏走得匆忙,莫说告别,甚至连相遇相识时的一句你好,他都没来得及说出过口。

  她应该觉得自己面熟,却总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吧?也该猜不出,自己的名字吧?

  原本就是无名路人,哪能妄想,将姓名刻进她的心里?!

  人和人是讲缘分的,前尘只是有缘无分,再生便如新人,能找回那份缺少的份数吗?

  顾仲腾觉出隐隐头疼。

  别的事他都可以举重若轻,偏生在她身上,缘法一点不帮,让他每每生出手足无措。为什么自己要做大事,费尽了心力要改变天下?

  只因如此,心里才略觉得,配得上她吧?

  耳边絮刮愈发引出他的不耐,这些老头子懂什么?!若论医术,前世她所在研究院附属医院才是绝佳!

  然而,现在不与以往。

  顾仲腾忽然嫌弃身边的一切。

  “虽说我家里清茶点心管够,但诸位大人讨论了这么久,可有一条能用的方案?再耗下去,于病家不利,当然,大人们随便聊聊,倒是全无妨碍的。”

  顾仲腾难得揶揄,但一开口就是不凡,诸位太医被噎得面红耳赤,敢怒不敢谈地咀嚅着。

  然而,九皇叔极为仰仗此人,不可得罪于他。

  虽说皇帝此时仍在龙位,但是此时九皇爷羽翼渐丰,手中也掌控了为数不少的朝廷势力,兄弟二人之间几乎可以说剑拔弩张,朝野上下激流涌动,隐有血光闪现,人人自危,却不得不择一而站队。

  在眼下这段貌似寻常但其实很不寻常的日子里,许多东西不再顺理成章,翻天覆地的掉了个个儿,啪的一声,拍散了众人自以为笃定的心情,腾起的烟灰,弥漫出新的雾障。

  其中一位老成的太医,清了清喉咙,在众人眼神推举下,缓缓出列,行了个礼。

  “回五爷的话,秋夫人只是小产,身体上并无大恙,才已着人先服下丸药,待恶露去清,调养身体即可。”

  顾仲腾长身而起,面有怒容:“既然如你所说那般轻描淡写,为何她依旧昏迷而不醒转?!”

  老太医垂首拱手:“秋夫人受惊过度,身体虽无大不妥,但精气神所受打击不小,孕妇原就神气不足,易妄见妄言,再兼受到惊吓,最近风寒又盛,秋家庄正远在山郊,近山近水,易有祟物,她本自心脾气血虚弱,便神气不宁,惊悸多魇,以至邪气侵肝。肝乃藏魂之所,肝虚则魂无所归,本着养肝安神,益智补虚的原则,老夫认为……”

  顾仲腾拂袖而去,连把话听完的机会和面子,都不给对方。

  一帮庸医!她是那样的人吗?什么神气不足易受惊吓!她是那样的人吗?!

  就算文苏儿死在眼前,她没见过尸体吗?学医出身后转攻生物基因学的人,前世解剖台上动过手的还少吗?!

  至于什么惊悸多魇,以至邪气侵肝更是屁话!那可是个三九天也敢去在日落后去墓地只为祭拜久仰的某位大师一眼的主儿!

  三更半夜看恐怖片更是小菜一碟!

  有这帮不成器的江湖神医把持太医院!怪不得皇上作死作到如此地步也无人能拦!听说那位姓公孙的老头倒是人才,可惜,胳膊扭不过大腿,陪进去自己一条老命。

  说到底,还是该管改朝换代了。

  再说到底,她是被这件事牵连了。

  再说深一点,是被自己牵连了。

  顾仲腾沉着脸,几步便赶到了外书房后的偏厅。那里一明两暗三小间,倒座南房,明亮安静,正好用来给她养病,位置也绝佳,若有事自己只在前头处理,完了过来,顷刻就到。

  几个丫鬟在门外守着,手里端着各种伺候用具,见他到,忙不迭打起撒花绣金门帘,顾仲腾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径直而入。

  室内,一具纱屏挡住进入者视线,上绘花鸟和仕女,大小形容都与实有无异,几乎要开口呜叫说话般的精妙。

  他转过纱屏,先见满视野锦缎绫罗,窗幔、帐幔、桌围、椅披,一派暖软妩媚,但色系温柔平和,是她最爱的莫兰迪系。

  这地方早就为她预备下了,却不曾想,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启用。

  精致的拔步床上,华丽的被褥下,盖着个小小的人,一夜之间,她似乎瘦下去近半,厚厚的被子几乎将她整个人淹没。

  顾仲腾走近些,看清她如雪的脸色更比刚来时苍白了几分,唇瓣也是白的,双目依旧阖紧,长长的睫毛投下浓厚的阴影,盖住了她原有的灵动与活泼,额上细细的血管发着青,但好在是微微跳动的,这便是他触目所及唯一的生机了。

  再走近些,他走到床侧,默默抓起她的手,轻轻一握。

  她的掌心还是那么凉,跟来时在自己怀中一样,如数九寒冬,屋外窗台下垂下的冰凌。

  他的掌心却发烫,心火太旺,急得上头。

  他希望能将这份热力送进她的身体,希望是熨帖舒心地,给她最想要的安慰。

  “没事了,在我这儿,一切都是安全的。”

  顾仲腾弯腰低头,贴近她的身边,低低耳语。

  一语未了,近处那双密密长睫出乎意料之外,竟陡然微颤,顾仲腾大惊,但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脖子后一紧,便被人牢牢勾住了。

  “我怎么在这儿?!”语气狠厉,是他熟悉的那个女人。

  她总算醒过来了。

  顾仲腾不慌了,反而觉出一丝轻松,眼里露出笑意,盯住那双近在咫尺,明光璀璨的眸子。

  “你拉得这么紧做什么?我又不会逃跑。”

  珍娘冷眼看着他,唇边噙着刀锋般的冷然:“你当然不会跑。顾五爷是何样人物?做得出,就认得下。我再问你一次,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顾仲腾的眼睛,离她的很近,近到能看见她瞳仁里的自己,小小的,貌似在笑,但说不上为什么,有些莫名的退缩感。

  好像新生见到了教导主任。

  有什么好退缩的?!

  她问什么,实话实说就完了!自己也并没有做亏心事!

  “昨晚我去你们庄上了,刚进门就听见你叫喊的声音,等进了院子,就看见你倒在地上。庄上出了事,样样乱糟糟,城外又不方便请太医,我便将你带回家里。才太医们已经瞧过了,并无大碍,只要好好调理将息一个月……”

  珍娘手一沉,顾仲腾脊椎处发出不详的咯吱声,顿时,他半截身子麻了,话也说不下去。

  “好个顾五爷!玩得一手避重就轻!当时倒地的就我一个吗?文姑娘怎么样了?还有,我,我的身子,”珍娘的手微微发抖,失去血色的双唇明显打战,却咬牙问出那个最关键的问题:“我的孩子怎么样?”

  顾仲腾从来想不到,她一介女流,在如此境地下竟还会有这么大的力道,冰凉的手指正压在脊梁缝间,若再重些,自己只怕要躺着度过下半辈子了。

  但到底是将为人母,在提到孩子的一刹那,珍娘心神恍惚了一瞬,只这一瞬,便叫顾仲腾抓住机会。

  他立刻缩脖子,从她手下逃开,心里只叫惭愧,刚说不逃,跟着便现世,再有,这般动作于形象上也是扣分的。

  珍娘冷笑,又轻嗤了一声:“好一个顾五爷!”

  顾仲腾脸红,为掩饰尴尬,立刻回答她的问题:“文姑娘已被人偷袭毙命。”心说你难道不知?倒是孩子的话有些不好回答,但珍娘的目光如同钢刺,锥在胸口不放松,逼得他不得不说实话:

  “孩子也没了。当然不全是因为今晚所至,太医们说,看脉象,应是原就不稳。”

  钢刺软下去,却没化成水,变成了藤条,一点点从他身上抽离,明明不疼,但牵筋扯骨,更让心不舒服。

  他怕的就是这一刻,想当然地认为她会哭,因此身后的桌上,成迭干净的罗帕预备下了,只待泪水涌出,便可随用随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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