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珍娘抄着手看他，心里淌着蜜一样。

　　人来人往，整个秋宅都是温馨的暖意。

　　桌面上，十六盘摆开了：荔枝、桂圆、核桃、红枣、柿饼、红橘、荸荠、黄菱角、年糕、粽子、豆腐、羊血、盐、米、香菇、木耳，左右各一束十双筷子，红线拦腰系住。

　　最上方，猪头肥鱼供着，鸡宰了，牛羊肉切成方，一样不少，这才揭开供桌前的红帘子。

　　红帘里面高悬一幅祖宗像，穿着官服，顶上和脚下都是祥云。祖宗像下面是一列牌位，牌位前正中站一具大香炉，两边各有小香炉、大红烛、小红烛。

　　祭祖开始了。

　　秋家祖上原是做官出身的，这点珍娘也是嫁了才知道。至于什么官秋子固倒没细说，不过总是不小的官，看官服也明白，三品呢。

　　不过管他呢，都是从前的事了。

　　秋子固领着众人磕头行礼，仪式感十足地完成仪式，然后，才是重头戏。

　　一旦拜完，钧哥儿便跳起来，拔下猪头上的五彩旗，扔进院里的火盆里。再有一扎扎的纸马纸羊，一摞摞的金银元宝，女眷们帮着也丢进去，纸扎特别容易燃，火焰腾得老高，院子就像着了似的，里外通明。烧完神马元宝，就可以放炮仗了。

　　这是钧哥儿等了一个月才等到的重要时刻，当然不假人手，第一个开了箱子取出最大一只，拿在手里，眼珠转了转，这才想起要找火。

　　秋子固一声不响，递过去一只香。

　　钧哥儿咧开大嘴笑：“姐夫，要说，还是你最好，总是知道别人怎么想的，总能在最恰当的时候，伸出援手。

　　珍娘斜他一眼。

　　当你姐夫是多啦艾梦呢！还伸出圆手方手的。

　　虽如此，钧哥儿却一点没怵，因嘴角的笑出卖了姐姐的真实心情。

　　自打嫁给秋子固，珍娘要做的，就是自己喜欢做的事，别的事，这个男人都能替她料理得周周全全，不劳她操半点心。

　　至于说她喜欢的事是什么？

　　推食物的车算一个，当然还有很多很多，长篇大论，慢慢道来吧。

　　远处庄子上，也早有放炮仗的，东边响一串，西边响一串，稀稀拉拉。

　　钧哥儿鼓起勇气，握着香猛戳纸信子，吱吱响一阵，终于听见“轰”地一声，火星飞上天，响一下，又响一下，幻化出一天一地的星光。

　　鹂儿虎儿笑着叫着，躲到福平婶身后，后者自己也怕，又躲去福平背后，闹闹嚷嚷，几乎要盖过爆竹声。

　　珍娘站在门首台阶上，一身红点赤金线缎子袄褂，映得她的脸春光满现，盈盈一握的腰肢楚楚动人。星光乍现的一瞬，她似乎被惊了一惊，微微缩了缩肩膀，随即，就有一只温厚的大手，覆了上去。

　　珍娘看也没看，她知道一定是他，轻轻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

　　秋子固笑了，英俊的脸彻底舒展，另一只手搂住妻子，心满意足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没有什么，比现在的家，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