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潜匿的脆弱

在整个京城忙碌又热闹的氛围下，日子过的终归不能算太无聊，秋婧这几日去买了块好布料，打算亲自给父亲缝个平安符。

秋夫人在世时就教过秋婧做这些，只是当时年龄小，总是毛毛躁躁，做不来这种活。

秋夫人离世后，秋鸿生怕因为自己的疏忽，让秋婧少学了什么，因此秋荣学的他也都让秋婧去，所以女工这块，秋婧算是从小至此，未曾断过。

一块青松玛瑙绿布一下就入了秋婧的眼，她看着这个颜色心里就莫名会轻松许多。

四天时间里，秋婧抽空就去刺绣，在中秋节前夜，一个精巧的平安符就出现在了代云眼前。

青松玛瑙绿作底，上面是秋婧绣的如意云，反面则有“婧儿”的字样。秋婧十分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代云也是一阵夸赞。

中秋当日清晨，外面还未有吵杂声，但家家户户里定不清闲。

秋婧起了个大早，和代云商量着今日穿着。

代云取来黛梅粉色云衫，能将人的气色衬的极好，可是秋婧却不喜，只说着要自己挑选。

乌金云绣衫，月牙凤尾罗裙，裙摆勾画描边绣着大朵大朵的海棠花，竟像是盛开在她脚下一般，随着少女的走动，步步生花，摇曳多姿。

今日清晨秋婧要去宫外等秋鸿下朝的，他们要一起去郊外

去慕容月的衣冠冢前。

少女等在宫外不远处，大约是觉着冷，外头罩着一件莲青色的云丝披风，瞬间便将那花团锦簇的图案压了下去，多了一股子庄重感。

百官退朝，自然有不少人家的老爷瞧见外头等着的秋婧，尤其是那些家里有少爷公子的，这会儿竟也学这家里娘们的样，叽叽喳喳的开始询问是哪家姑娘。

随着他们的走进，众人也看清了她的脸，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梳着简单的垂云髻，只斜斜插了一根银钗，在银钗尾部绽放着一朵小巧的海棠，瞬间给一身沉色中抹了鲜亮，搭配起来颇为动人。

秋鸿也是远远的就瞧见了秋婧，朝她挥了挥手，秋婧也是以笑脸相迎。

郊外的僻静幽林里，一座衣冠冢独自静守着，秋风吹落的竹叶是带给它乐趣的宝物，它与它们春秋又冬夏，一起等待着两个人的出现。

秋婧与父亲默默的拿出了篮子里为母亲准备的食物，轻轻的摆在碑前。

少女脊背挺的笔直，她身材娇小，却仿佛蕴含着无限的力量，只见她不动声色的注视着衣冠冢，就好似真的能看见娘亲般。这样的忧伤的神情，经常会出现在秋婧的脸上，连她自己可能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再也发不出坦诚而爽朗的笑声了。

黑的发，蓝的衣，少女雪肤花貌，在风中笔直的站着。

每次和父亲一起来看母亲，秋婧都会给父亲母亲留出单独的空间，她会去坐在不远处的大石头上。

“我看过父亲跪坐在一旁，笑着告诉母亲他最近过的顺利，也宽慰过母亲不必忧虑会把我照顾的很好”

“我也见过父亲痛苦落泪，抚着碑石轻声的说着他很想她”

秋婧的手抚摸过大石头的纹理，喃喃的说给它听。

她的父亲是大周的户部尚书，只会在家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脆弱和痛苦，老话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她的父亲从来不是外人看到的那样强大的处变不惊。

她的父亲也会有入骨之痛。人人都说父亲对母亲深情又忠诚，但他们不知道她的父亲会在半夜偷偷落泪，浸湿枕头。

秋婧什么都知道，但她从来不说父亲的脆弱。

秋日的风瑟瑟，秋鸿忍了很久的情感再难捱，他也像个少年般深情的告诉自己疼爱的姑娘。

“月儿啊，婧儿今年就要十六岁了”

“她成长的很好，像你一样美丽又懂事”

“全京城….定是没有比她更好的姑娘了。”

哽咽又颤抖的声音，他已经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的月儿知道自己有多想她，这么多年的诉说，家里等着他的只有那副画像。

一动不动，只会含笑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