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此星辰 27

“我做了名义上的坏人，可我还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北堂墨染继续叙说着，他慢慢闭紧了眼睛，那两颗如黑曜石般的眼珠掩在眼皮下，似在挣扎又在自缚。

“可是，”他两唇间溢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哀伤还是渐渐取代了你脸上的笑容。以前的你，最喜欢将两只眼睛笑得弯成两个可爱的小月牙，嘴巴一鼓一鼓的，却还是很认真地看着我……我们。嫣然，我在你的眼睛里，找不到小月牙了，我找不到那个我最向往最羡慕最想保护的天不怕地不怕最幸福的谢家千金谢嫣然了。你开始会用你的隐身技能了，可是你总是用它把自己藏起来，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哭鼻子……”北堂墨染说着，想起来自己这会眼睛里也含着眼泪，不禁低头轻笑，“可是，我总能捉到你，因为你的隐身技能从来都不能隐去声音啊，小傻瓜。”他捏了捏谢嫣然的手，软软的，似乎没那么冰了，“我没有话来安慰你，只好站在你身后默默看着你。”

“你还记不记得，你每次都说，皇叔你怎么那么……那么不好笑呢？害得我每次都哭鼻子。”北堂墨染学着谢嫣然皱着眉头撅着嘴的模样，不觉失笑，笑着笑着两行眼泪落下来，“对啊，我就是这么不好笑呢。嫣然，”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他这样唤她的名字了，自从她生病以来，他的世界一下子没了日夜之分，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在干什么，眼前模模糊糊，看什么事物都混混沌沌，可是他，能感受到她，就这样在自己的眼前，微弱艰难地呼吸着。他，想要她醒过来，想跟她过一辈子。

“皇叔。”北堂奕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他如今看上去越发沉稳了，他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经历过那么多。”他身旁，站着腹部微微凸起如今却泣不成声的洛菲菲。

北堂墨染起身看向他们，他的目光从北堂奕的脸上慢慢落到洛菲菲的肚子上，此刻他的心底很平静，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都过去了。如果嫣然好起来，她一定开心地围着皇后转，猜着她肚子里是怎样一个可爱的小宝贝。”

他忽然想起那天半夜，谢嫣然哀切之下喊出的名字，“妜儿。”霎时间，他的额间一道白光一闪而过，他看见了。那是个头上梳着两个小啾啾戴两朵大红花的小女孩，她坐在花丛之间，他简直分不清哪里是花，哪里是她的小小的身体。她回过头来朝他咯咯笑着，张开双手要他抱，嘴里还口齿不清地喊着：“爹……爹……”他迟疑了，她是谁？小女孩继续咯咯笑着，眼睛像两个弯弯的小月牙，花瓣从她头上落下来，他看清了她额间的凤仙花，“嫣然……”北堂墨染不禁唤出声，却听见一声温柔的“夫君”从身后传来，他转过身，看见谢嫣然穿着她素日最爱的浅蓝色衣裙，朝他笑着，眼睛也是两个弯弯的月牙；他的手上忽然多了一朵娇艳的花，小女孩倒在花丛里拍手，谢嫣然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温柔，还有几分羞涩：“夫君要替我簪花吗？”“好。”北堂墨染听见自己应道。可是还不等他伸手，眼前忽然一黑，再出现光亮的时候，一切都是极其冰冷的，刺骨的寒气包围着、欺压着他面前那座小小的黑漆漆的墓穴，墓碑上分明写着“夫人谢嫣然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