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弟弟是什么时候察觉出我喜欢颜渝的。
他告诉了他的妈妈。
他说,姐姐好奇怪哦,她喜欢女生哎。
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被他的妈妈一巴掌扇在脸上。我扶着墙,踉跄了好几步。
他的妈妈很生气,拽着我窄小的领口向前拉,我感觉后颈处传来一股火辣辣的疼,大概是被那粗糙的布料勒出了一道血痕。
“你敢搞同性恋?你解释啊!你解释啊!”她发了疯似地摇着我的肩膀,骨骼仿佛下一秒就能被她一掰两半。
“我不是同性恋……”
一个响亮的巴掌烙在左脸。耳边传来令人寒颤的“嗡嗡”声。
我看着她的嘴极其夸张地一张一合,眼珠子仿佛要迫不及待地蹦出来,眉心处布满密密麻麻的褶皱……那样子还挺滑稽的。
我实在绷不住,笑出了声,不小心扯到嘴角,痛感再次蔓延到脸颊处。
“我不是同性恋。”
似乎是我的嘲笑激怒到她的最后一道防线,这回的巴掌比上次的更干脆更嘹亮,血红的掌印仿佛想要穿透我的肌肤。
脸颊处已经麻得没有了知觉,口腔里逸散着浓重的血腥味。
腿部一时没力气,我被扇倒在冰凉的瓷砖上。
弟弟呆呆地站在一旁,不为所动。就像是古罗马人正在看自家奴隶与野兽肉搏。
我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糗事,习惯性地护住头部,任她拳打脚踢。
我不是同性恋啊……
我不是喜欢女生……
我只是喜欢她这个人而已……
跟性别没关系。
我把这些话咽在喉咙里,不敢反抗一句。
因为爸爸不在了,一旦反抗…
会没命的。
------
转眼间,我已经在四班这个大家庭里待了整整两年了。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同学们开始对我指手画脚。男生选择无视,女生选择躲避。
我还是像之前一样,亲密地搭上好朋友王艺凡的肩膀,含笑冲她打了声招呼。
王艺凡却像只受惊的兔子,连忙跳到旁边,与我保持两米之外的距离。
我的唇角僵了僵,不过随即又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昨天有人拿错我的答案了吗?我那一小本蓝皮的《答案与解析》不见了。”
没人回答我。
空气死一片的寂静。
“啊哈哈没有吗?那我再找找吧。”我低头哈腰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可是作业没对答案是要被老师骂的。
我心一横,轻轻拍了拍前桌:“数学答案能借我用一下吗?谢了兄弟!”
前桌抬起屁股将板凳向前移了一步,继续埋头刷题,不再做声。
已经很明显了。
我遭受到了全班人的孤立。
原因呢?
我想不明白。
没办法,只能下了课找老徐当面请罪了。
第一节英语课我一句也没听进去,静静地盯着“pleasure”这个单词,却发现越盯越陌生。
“单靖妤!”
被点到名字,我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可能是反应太过激烈,背后的小板凳竟弱不禁风地倒下去。
“咚!”的一声巨响让我回神。
我发现周围的同学都在“哧哧”地笑着。
“马上就要升初三了,你怎么还是一如既往地懒散?分数达到100分以上了吗?你自己怎么定的目标??”
我垂着头,却不感到一丝羞耻。
“昨天你徐老师还纳闷呢,你这天天去问他题,看着挺积极刻苦的,怎么成绩还是那么烂?你比别人智商低?”
有几个男生撑不住了,扯着嗓子大笑起来。
继续。
继续。
马上就熬过去了。
没关系的。
已经免疫了。
………
“叮咚”一声脆响让英语老师止住了嘴——
下课了。
她狠狠地剐了我一眼,踏出前门。
等她走远后,我才敢动身冲出教室。当然少不了同学们的讥笑声做背景音乐。
“报告!”我气喘吁吁地推开门。
徐老师似乎还在研究前天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他连瞟都没瞟我一眼。
“徐老师,我的答案…”
“你以后能安分点儿吗?”
换句话说,也就是“你以后能别天天过来了行吗?”
我的心脏一悬。
“我给你讲过那么多题,你真正往心里去记了吗?”
说一句实话,确实没有。
问数学题不过是一个幌子。
“你不愿意学也就算了,我也不想花太多精力浪费在你身上。别一天到晚黏在数学办公室里装勤奋。”
完了…
搞砸了……
我的心脏一沉。
“那我以后…知错了…”
“别过来了,”徐老师光秃秃的脑袋上仿佛窜起一团火苗,“我懒的教你了,行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最终是在无声的僵持下被迫离开办公室。
我匆匆回班。
却发现走廊中所有同学们的眼神都齐刷刷地冲我身上刺……
经过六班时,我习惯性地朝门口望了一眼。
一眼便望到颜渝的位置,她的桌子上铺着那张数学试卷。而她,正对着最后一题若有所思。
我早已无视旁人赤裸裸的目光,忍不住再多看她两眼,缓缓放慢了脚步。
然而一阵刺耳的嗓音突然暴露在空气中,我脚上的速度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起来。
我的大脑是崩溃的…我不想再听见那个声音…我恨不得割掉我的耳朵!
那句话堪比病毒,无尽地传播着……一句接一句地迸出———
“单靖妤喜欢颜渝!”
“单靖妤喜欢颜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