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过后,君似陌的病情也慢慢好转,刘郁见了,自然极为开心。
“公子,你这病还真是奇怪呢,不用药竟然还好的快些。”
“嗯”。君似陌应了声。其实刘郁并不知道,他师父是闻名天下的名医,在他身边的那些年,耳濡目染,药理方面,说不上精进。但于常医而言,却是好了一倍不止。
所以,一些小小的伤寒,于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至于之前的病拖了那么久,不过是想试试看君子矜对他会不会有一点点关心,因此迟迟不为自己配药。
但,一直等到他失去了所有的忍性,他仍不曾来过。
失落占据心头,但那颗已经死死地锁住了的心,却还是为着那个人跳动着。
“陪我出去走走……”君似陌换好衣裳,说。
刘郁呆了一会,忙问,“公子想去哪?”
“就去……紫铭居……附近吧。”
紫铭居,是君子矜所居之处。内心已经寂静到可怕,就算他总会嫌恶他,但没办法,心里的思念就像快速生长的藤蔓,他想见他,哪怕只是遥遥一眼。
“刘郁,就算我厌倦了这个世界,但对于他,我是如何都放不下的,你懂吧?”在踏门槛的时候,君似陌突然回头,对着刘郁说道。
刘郁没回答。他那时只觉得,新日下的人儿逆着光,如墨般的长发飘扬撩人,就是丝丝哀伤的紫眸,仿佛也泛着迷人的光泽。
他发现,那人派他潜伏在他身边,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君似陌对君子矜的感情,哪是什么都能阻挡的,压根就不是一时的依赖。
只是,主子吩咐的,他就必须去做。
君似陌到了紫铭居的正门时,君子矜正好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些许卷章。
他看着君似陌,脸色沉静的可怕。
刘郁先是反应了过来,拉着呆愣在一旁的君似陌,行了个礼,便匆匆地走过。
身后传来君子衿略带恼怒的声音,
“回来!”
君似陌甩开刘郁的手,走了回去。而刘郁,见君子矜压根不在看他,咬了咬牙,不想把事情惹在自己身上,便走了。
芙蓉花下,叶瓣翻飞,轻轻飘落在如谪仙般的两人之间。
“子衿……”最终,仍是君似陌打破这让人无比恐惧的沉默。
君子矜背过身,冷道:“还想去找你呢,没想到,你倒是自己来了。”
找他?子衿找他做什么?
心里有点疑惑,但更多的,是兴奋。
微敛的紫眸也随之亮了起来,只是因为从前兴奋过后受到的冷漠多得数不胜数,君似陌这一次,很快地将情绪敛藏起来。
“今天,陪我出去走走。”君子矜似笑非笑,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真的……”君似陌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紫眸浮光跃动着。
太过激动,以至于真的忘了,去好好的想想为何君子矜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白钰呢,他要去吗?”他以为,白钰应该也会去的。
“白钰,他不需要去。”
君似陌哦了一声,他没有看到君子矜眼中的嘲讽和不屑,只是单纯地以为君子矜是念旧了,或许,对着之前的回忆,也会有些感触的。
他不问,他也不说。君似陌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怎样残忍的后果。
两人是徒步而行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带了人皮面具,瞬间就将那羡煞天下人的容颜遮了去。即使如此,可两人身上散发出的无法忽视的高贵冷艳气质,却也是惹得路人频频回顾。
君似陌跟在君子矜身后,面具遮去了他的面容,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那时而握紧又时而松开的五指,透出了他心里的焦躁与胆怯。
一些路人,尤其是些女人,一个个地,搔首弄姿,眉眼里暗送秋波,吸引他们的注意。他多想牵着君子矜的手,向世人昭示,他是他的。
可是,不敢。那晚的断袖就像一根刺,横在他心口。心痛的感受,难以忘记。
君似陌亦步亦趋地跟着,整个心思都放在君子矜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耍着小心丝的女子。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子已经倒在他身上了。
“哎呀,公子不好意思……”女子倒在他反射性伸出的手中,嘴里娇羞地说着“不好意思”,可是她的手臂却紧紧搂住君似陌的脖子不肯松开。
或许没怎么遇到过此类的事情,君似陌反应有点慢。直到君子矜不耐地转过身来,一动不动地冷冷地看着他,他才抓着女子的手要把她推开。
“公子……人家的脚……扭到了……”女子生的可以说是漂亮的,或许,也正因为此,她才有那个把握认为君似陌不会推开她。
就在她得意之际,肩膀处传来一股力量,硬生生地将她从君似陌怀里扯了出来,她气愤,一些看着他们的人笑出声来。
“你凭什么扯我!”女子跳起来,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脚“扭到了”,站在君子矜面前,瞪着他。
君似陌皱着眉,为着女子的态度而感到不满。但,不满归不满,他还想听听君子矜会说什么。
心里的那个答案仿佛呼之欲出。
只是,君子矜只是一声冷笑,而后答非所问,他说:“柳县令的女儿,就是这般不知廉耻吗!”
那女子听了他的话,气急败坏,指着他“你”了半天,想着如何出这口气,却受不住众人的嘲笑声,气着跑走了。
君似陌有点失落。
“怎么,投怀送抱的女人让你心动了,要不要我命人把她叫回来?”又是那无比熟悉的嘲讽。
君似陌赶紧摇头,跟了上去。只是这一次,他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君子矜的袖子,并走在他的身侧。
君子矜脚步一顿,偏过头来轻笑着看着他。君似陌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他知道,君子矜此刻的表情,一定又是讥讽与不屑。因为他的黑眸,冷冽得让人心寒。
可是,还是不想放手,抓着绸缎的手越来越紧。就让他赌一把,让他享受一下两人许久不曾有过的温馨。自欺欺人也好,他管不了那么多。
君子矜看了他一会儿后,便由着他,继续向前走。看来,他赌对了,君子矜再怎么厌恶他,也不可能在大街上像那天晚上那样,扯断自己的衣服。
待两人走到一个鲜少人经过的拐弯处,君子矜停了下来。君似陌也不得不停下来,而那只抓着绸缎的手也不得不放下。
他以为,两人能够这样,牵着手,一直走下去。
就像他以前做的梦一样,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也是,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