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

以鬼为引的阵法，何柏郎没有跟他们讲过，但他要求苏梓智和大壮看的书里有描述。

这种阵法的主要目的跟寻常的阵法不同，它主要的目的是饲养恶鬼。

施法者会将人引入阵法作为食物滋养恶鬼，等到养成，或抓来卖给地府换钱，或绑定为式神为自己所用。

苏梓智还隐约记得阵法的名字叫“炼鬼阵”，是一种古老的禁术，据说因为阵法反噬极大，并且稍有不慎就可能被饲养的恶鬼吞噬，所以阵法早已失传。

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误入阵法也就算了，居然掉恶鬼窝了，就凭苏梓智和大壮两个半吊子，想要出去除非天上下红雨。

苏梓智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忙用手去掏口袋，没找到想要的，又别扭的去掏另一个，结果手没拿稳，手机掉在了地上。

大壮赶忙捡起递了过去，开口安抚道：“小妹，你要别着急，事情还没有确定…”

“大壮哥，我什么都没有说，明明你也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苏梓智立马打断大壮，照着之前的伤口咬破了手指，随后握住手机上的红色吊坠，将伤口用力压在同心珠上。

“小妹，你干嘛？”大壮下意识的要阻止，被苏梓智躲了过去。

“里面是同心珠，何柏郎这个无良道士最好没被鬼吃了，找到他我非打他一顿不可！”

苏梓智心里默念何柏郎的名字，可等到她手指上的血再次干涸，她也没有见到想见的身影。

果然是不舍得用他的宝贝瞬移符，那玩意就那么两张，他怎么可能舍得用…

越是这么想，苏梓智的内心就越慌张，她烦躁的扔掉手机，觉得不解气又猛地踢了一脚，巨大的声响在安静的环境中尤为突兀，就连大壮都被吓得一抖。

本来以为何柏郎只是遇到了稍微麻烦的事情不方便跟他们说，谁知道居然会牵扯到性命。

现在何柏郎生死不明，而他们大概率也会死在这炼鬼阵。

苏梓智自嘲地想道，之前结拜的时候说的：“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死。”没想到真的要应验了。

苏梓智从小就性子软，没主见，又是慢热的性格，朋友也不多，再加上她没有什么目标和坚定的理想，天天想着能混一天是一天，这导致她一直以为自己对死亡是无所谓的态度。

觉得死或者活好像都无所谓，可真当直面死亡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渴望活着。

她想要好好孝顺母亲，想要和父亲心平气和的谈一次心，想要再见她一面，想要现场见一次钟荣良然后比一比他和何柏郎有多像，想要给大壮哥再找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不要再为了小姨独自神伤，想要去各地旅游，吃遍各地小吃，想要跟朋友家人还有大壮哥和何柏郎好好活着。

一件又一件小事汇聚成她活下去的念想，她舍不得爱她的家人，舍不得她在乎的朋友，也舍不得那些看起来平凡的日子。

因为这些舍不得，她愿意费掉左手只为活下来，现在的绝境比起绝望，她更多的是愤怒，那种牺牲，努力之后却徒劳无功的愤怒与不甘。

“小妹你冷静一点，事情没有绝对，这不一定是那个，那个，什么鬼阵，我们再努力想想办法，一定可以出去的。”

大壮感觉出苏梓智情绪不对，连忙出言开导，他这个人从小就是乐天派，用家里人的话就是傻大个，像以前做生意失败，他都没沮丧多久，就想着重头再来。

他一直觉得，只要有一口气在，日子总能过下去，放弃不是他的风格。

“我没有想放弃”苏梓智低声说道“相反，刚才那么一发泄，倒让我想起一些事情。”

苏梓智转头看向大壮，表情认真的问道：“大壮哥，你记得医院的门是朝哪个方向的吗？”

“啊？朝…朝南吧。”大壮不确定的说道。

躲在角落里的钱峥看见苏梓智冷静下来后，弱弱的回应道：“是朝南没错，不过有点偏东，这个医院在发生了凶杀案后，没几个月就重建了，据说当时建房的时候特地请了风水师傅，说要散散医院的凶气，所以特地把医院大门朝向东南方向多晒晒太阳。”

“东南方向…东南为巽，巽属木，对上了。”

苏梓智肉眼可见的欣喜，那些一开始记不清的东西，因为她的情绪爆发而变得清晰起来，她记得何柏郎说过，越古老的阵法，越讲究虚实结合，在阵法里不用担心迷失方向，想要出去也很简单。

当然，因为贴近天地自然，阵法的力量也会强上许多，如果布阵者不想入阵之人出去，那必定会在出口设置阻碍，能不能出来全看个人能力。

能不能力的苏梓智已经不考虑的，现在只要有机会出去，怎么说也要拼一拼。

想好之后，苏梓智立马跟大壮说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阵法以医院为中心，那门朝向的地方也就是正卦，门朝东南则为巽，巽属木，正好和门口的树林对上，阵法的生门是和正卦相克的，金克木，金为兑，兑向西，只要他们向西走就可以找到生门出去。

“向西？！不行，那里有一大堆比门外护士更可怕的医生病人，我们会被吃掉的！”

钱峥听到他们准备往西走，立马出言制止，声音激动的破了音，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颤抖着。

“那就对了，生门肯定在那。”苏梓智淡定的说道。

大壮也没有任何异议，他相信苏梓智的判断，现在的他们只能孤注一掷的去赌一把。

“跟不跟随你，反正你也已经死了，出不出去无所谓。”苏梓智面无表情的说道。

长久积累的恐惧瞬间被苏梓智冷漠的态度给激发，钱峥忍不住怒斥：“死死死！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基本的教养，你凭什么说我死了！”

“我明明，明明那么努力的想要活着…”钱峥喃喃道。

鬼不会哭，但钱峥的身体还是随着他的思想红了眼眶，凌乱的头发，白色的毛衣，加上柔和的五官，显得他无辜又可怜。

但这也掩饰不了四条无辜的生命死在他手里的事实，即使他对自己丢失的那部分魂魄所做的事并不十分清楚，但鲜血以然沾满双手，又怎会因此而被洗去。

“真是喜欢自欺欺人，即使灵魂被分离，但还是有一定感知的，你做过什么，怎么死的，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苏梓智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轻声的质问明明毫无威慑力，但钱峥却觉得她比之前外面的护士还可怕，他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总觉得能透过那双眼睛看到那个被他刻意遗忘隐藏的另一个自己。

苏梓智看着被自己问的哑口无言，不敢跟她直视，慌张局促的钱峥，她突然觉得没必要了，人都死了，就算出去他也活不了，到时候把他交给地府那边，该受到的惩罚他一个也逃不了。

“我可以带你出去，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苏梓智说道。

钱峥垂着眼问道：“什么？”

“在我们之前你有看过一个比我高半个头，发尾红色的男人和一只黑猫吗？”苏梓智问道。

“没有。”钱峥肯定的答道。

“那就好…”苏梓智喃喃道。

起码有一个念想，或许何柏郎和小可还活着。

夕阳红色的霞光照射在大片发了新芽的树木上，配着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有种温馨美好的世外桃源的模样。

何柏郎惬意的躺在其中一棵又高又壮的树木枝丫上，翘着腿闭目养神。

“喵。”

一声猫叫让何柏郎睁开了双眼，撇了一眼树下，无奈的说道：“小可，就算你再不喜欢我也不用这么明显吧，这里离医院统共就三四公里路，你爬都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树下的小可听了下意识就翻了个白眼，又没什么危险她着什么急，现在她只想赶紧回家，躺在苏梓智怀里撒娇，跟着何老怪待在一起，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何大师，你，你在和谁说话？”

小可抖了抖耳朵，诧异的看向坐在树后面的一个胖胖的身影，真奇怪她居然对这个人毫无知觉。

“喵？”

听到小可疑惑的叫声，何柏郎坐了起来，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开口说道：“不用诧异，他现在不过是留着一丝意识的躯壳，你感知不到他属于正常情况。”

“何大师…”

何柏郎利落的从树上跳了下来，双手拍了拍灰尘打断了张智。

“张先生，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和你爷爷一样，已经死了，没人能救得了你，你唯一比你爷爷幸运的是，你的除了心，其他的器官没被吃掉。”

何柏郎的话让张智放在胸口的手又紧了一分，胸口的衣服因为用力随着皮肉凹陷了进去，验证着心脏处空荡的事实。

从医院消失后，何柏郎就被传送到了这片密林碰上了张智，这小子被突然出现的他吓到不行，把之前隐藏的事一股脑全说了。

原来这小子在发现自己爷爷不正常后，有跟家里人和朋友说过，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作为好友的钱峥为了帮他解开心结，答应陪他深夜探访普北医院。

医院发生的事张智记不太清了，破碎的记忆里只记得一群穿着医生病人的恶鬼，眼冒红光的追着他和钱峥，他们怎么跑都跑不出医院。

最后钱峥跌倒，他因为恐惧便抛下了钱峥，然后误打误撞逃了出来。

何柏郎没有再管身后的张智，心情大好的伸了个懒腰，现在基本确定医院被施了炼鬼阵，并且有道上的人在运作保护阵法。

中午他被突然传送到密林，应该就是运作炼鬼阵的人感受到了隐身符的力量，知道他是道上的人，不想惹麻烦就把他“送”了出去。

不过麻烦是怎么也送不走的，就像何柏郎也是因为麻烦，无可奈何才来到的这。

炼鬼阵是被人鬼两界封为禁术的阵法，何柏郎是没想到居然现在还有人不怕死的施阵，这件事只要他去举报，地府那边自然会来解决，都不用他动手。

舒服的喟叹一声后，何柏郎迈开步伐准备启程回去。

其实按理来说，守灵人不可能完全感觉不到“炼鬼阵”的存在，大概率是被运作“炼鬼阵”的人收买了，不过谁叫他有人脉呢，这里的守灵人不老实，那他就回去让赵宝去举报。

“嘶！”

手腕处突然的灼烧感打破了何柏郎气定神闲的表情，他急忙撸起袖子，只见左手的金色手表下，用红色绳子系扣的一个白色珠子发出微微红光。

何柏郎的脸立马变得煞白，手上的这颗珠子跟苏梓智手机吊坠里的同心珠是一对子母珠，只要母珠受到危险，子珠就会散发热量警告。

“小可！你快感知普北医院那！”

何柏郎突然的情绪转变让小可疑惑不解，不过还是闭眼去感知了医院那边。

随后震惊的睁开双眼，瞳孔极速收缩变成竖瞳，立马像箭一般飞奔出去，向普北医院的方向冲去。

她在医院居然感知到了苏梓智，并且灵魂状态极不稳定，忽明忽灭。

子珠所感受到的母珠位置被小可的举动再次验证，何柏郎立马跟在小可后面全力向普北医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