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

“Fleck，Fleck，快醒醒！”

似乎有谁在呼唤着她，但她仿佛浸没在汹涌的大海中，浪花卷起的白沫和波纹擦着她的脸，隔着一层模模糊糊的胶质，看不真切，听不清楚。

“Fleck……”

到底是谁啊，平常可不会有人找她的啊？难道是他们……Fleck迷迷糊糊地想，那么一定有什么要紧事，或者有什么不幸的消息在等着她。

真不想醒来，要是永远沉睡下去的话，就不用面对了吧？

但是这怎么行呢？逃避从来不会是Fleck的首选，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纵使自己是为无意义的事情而诞生的，但如果一开始选择走下去的话，那么再退缩就显得十分可笑了。

Fleck刚这么想，那个模模糊糊的声音就开始与她脑内那过去的残响泾渭分明了。

她睁开眼睛。

“Fleck，你要迟到了。”刚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蓝发少女，弯着腰一脸担心地看着她，“刚才一直叫你你都没醒，我还以为……呼，还好没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摸了摸Fleck的额头：“……也没生病啊，最近是不是没睡好？”

“大概是吧…”Fleck含糊地应着，很快转移了话题，“Hary，现在几点？”

"都快七点了！"Hary抱怨道，“别迟到了，你之前已经被老师盯上了。”

想到Fleck之前那恐怖的出勤率，老师一看到名单就大发雷霆，骂了十分钟这个异能者不服从管教轻视思想道德修养，将来会危害社会危害国家危害人类诸如此类的话，Hary都替Fleck捏了一把汗，可Fleck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她给出的答复是：“无聊，政治和历史还有点用，这个就是完全无用的‘正确’罢了。”可想而知老师是以何等的心情上报学校的，又是何等的心情给Fleck记上一个大大的不合格的。

Fleck对此表示相当的不满，但是自从被关了一段时间又写了一份几千字的检讨后，她就学会把这份不满收起来了。算了算了，在什么地方就遵守什么地方的规则，即使她原本不属于这里……

"哦，那你先去吧，我待会跟上。"

“好吧，但是你要记得，再犯事的话你就又得进禁闭室了。”Hary摇了摇头，不太放心地走掉了。这个只（强制）招收异能者的学校虽然各方面都很宽松，但是对思想方面管控得特别严。毕竟曾经有些品行恶劣的异能者犯下了残暴的罪行，对社会产生了很坏的影响。最近，普通人和异能者之间的关系又变得紧张起来，高层开始疯狂地下命令要求这段时间严抓异能者的不良行为，以免举报信多得连碎纸机都绞不动。

Hary一走，Fleck就无精打采地爬起来去洗漱了。真是，思想道德的课开得这么早有什么意义吗，反正就算去了也是去治愈睡眠障碍的，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话，她都倒背如流了。上一句“要诚实不撒谎”，下一句“要团结友爱和普通人好好相处不拿异能攻击普通人”，啊，伟大的阿兹卡联邦共和国，为了维持稳定，连出去都不让啦。

唉，谁叫她是（至少看起来是）个小孩子呢？不用跟别的‘‘同龄’’人一起算鸡和兔子的个数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待遇啦。

“所以，现在你考虑好了吗？”一只系着红色领巾的兔子样貌的生物突然蹦出来，让她想到了家乡的一种生物——翎兔，当然，翎兔的地位相当于人类养殖的白羽鸡。所以看到它的那一刻，Fleck意识到——自己还没吃早饭。兔子看起来并没有读心能力，无知无觉地在她面前转了几圈，“来拯救世界吧，就是现在了！”

“又是你吗？肉兔子。”Fleck下意识地往前面加了个“肉”，哎呀，说起来确实有点饿了，“我没兴趣，也不会听信你的谎言。”

“为什么？”这个生物一下子变得蔫巴巴的了，“我真的没有说谎，也不会食言，这对你也有好处可言的！”

此时Fleck已经干净利落地收拾好东西出发了，丝毫没有理会在自己身后通过类心灵感应的方式呼唤她的生物，否定谁都会否定，可不可信就是另一回事了。

Fleck今天的运气很好，之前跟她不对付的那个老师请假了——一个不认识Fleck的老师前来代课。啊，天呐，终于不用装作认真的样子了来应付老师的眼神扫射了。那位老师沉重的责任心就连Fleck也要退避三舍！

当然坐在教室里发呆是很无聊的，Fleck就和兔子心灵交流的方式说话以打发时间。

“你也知道，这个世界本身是不兼容魔法的。那时我们还是个开放宇宙，你应该也………………就是这样，在甬道关闭后，我们的意识斗争了许多年………………这样分裂成了一世界和二世界，一世界剔除了魔法结构独立运行，二世界坚持保留魔法结构，但是没有良好循环体系，能量很快就会枯竭的……要是没有外来能量的补充，热寂就会很快到来，你要生活在这里的话就不能不管啊，所以你……”

“为什么是我？”Fleck不客气地打断——在心里打断——她面前滔滔不绝的生物，“现在这个世界上就有几十亿个人，作为其中渺小的一份子，为什么你要选择我？你看上了我的什么地方？”

诚然有不少故事都是这样，一个特别普通的人被选中去拯救世界。但Fleck觉得很扯，这只兔子代表世界的意志的话，世上若有能更好地完成它目标的人那就没理由做亏本买卖，这里所有生物都会趋利避害，身为这个系统的一份子的它怎么可能例外？肯定有什么别的理由或者负面影响或者干脆就是骗人的。

“如果你需要智慧，那么现在世界上最顶尖的科学家，信奉着‘朝闻道夕死可矣’的他们肯定会答应你的要求的，你也只需给出对你没有什么损失的信息；如果你需要冷血和战斗力，那么曾经在战场第一线的士兵——总有合适的人选，稍微给他一点保障他就能替你卖命，还不用担心服从性的问题！如果你需要情商，抱歉，我没有，去找其他更适合的人吧！”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兔子一副扭扭捏捏不情愿的样子，“首先你很强。”

Fleck挑了挑眉：“我现在这副样子，总会有人比我更强的。”

“不是啦，我是说，你和其他，呃，人类异能者不一样啦，光论输送魔法的方式你就拥有一套独立的系统。”

“那又怎么样？”Fleck在心里哼了一声，“现在那玩意是累赘了，你应该知道我要是使用那个系统魔法，就会产生强烈的副作用吧？”

“虽然是这样，但你可以独立产生魔法，其他人类只能从空气中汲取现成的再利用。这对我来说很方便，毕竟不是每个世界都有魔法结构的。”

“那也不是万能的。”Fleck嘀咕道，“然后呢？”

“然后就是你有经验。嗯，你肯定能做好杀人或者被杀的准备吧？”

“这有什么，很多人都能做好，例如监狱里的杀人犯——”

“还有你的意识很容易保存！你脑子上面……有个备份吧？而且还不容易被摧毁！我不用担心你会突然暴毙了。至少我可以把你带回来……”

“所以呢？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我能穿越世界，而你有求于我。”兔子突然自信满满，“你很想回去你原来的世界，对不对？”

Fleck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兔子自信的气势越来越低……

“我为什么要回去？”Fleck托着下巴，看着讲台上叽叽喳喳的老师，漫不经心地说，“如果我想回去，就不会到这里来了，这样不是挺好的嘛？”

“可是……”

“还有，我作为一个外来者，我该怎么相信你不会把我当成炮灰对待呢？即使对你来说我很有价值，我又怎么相信你不会卸磨杀驴呢？”

“这……”

“好吧，我们先不说这个信任问题，反正你要这么做我是没有资本和你抗争的。你是世界的意志对吧？作为一个还算古老的世界，它的意志为什么会这么……幼稚？说真的，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倘若你觉得能用无害的外表和白痴的发言让我放下戒心去图谋一些利益，那是行不通的。”

“因为我诞生之前已经有你了，我是比你小的。”兔子突然严肃起来，“之前没有诞生我的需求，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承认我作为二世界的意志表现得很不成熟，但鉴于我的年龄以及经历来看，这很合理不是吗？”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上呢？你有思想又有能力，我觉得没什么区别。”

“呃，打个比方，总统会去驻大使馆吗？这不就乱套了吗，而且这样做会引起其他世界的忌惮的。”

“那你介绍一下流程吧。”

“你答应了？”兔子语气含着满满的惊喜。

“没有。但我可以听一听。”

“好吧。”总算有了突破口，兔子也没有多失望，“流程很简单，我的本体会和其他世界先协商，然后反馈给我，要是第一次协商不成我就会亲自去……我会给你派发相应的任务的！”

“哦，不就是收保护费前谈条件吗……”Fleck想了想，“那大概会是什么样的任务？”

“不知道。”兔子诚实地说，“我还没有实践过啊。你是我找的第一个人。”

“倘若是恋爱之类的……”Fleck记得自己看过一些乱七八糟的书，好像其中有这样的情节，“我不可能会去遵守的。”

“怎么可能？”兔子吃惊地瞪大它小小的豆豆眼，“这是对我的侮辱！而且，单单是这种要求的话，我选你干啥？”

这世界上有这么多人见人爱的海王，从那里面随便挑一个总比选择这个丝毫不知道爱情为何物并且很可能化身为母螳螂把对方的头给割了的家伙要好上几百倍吧！当然这些想法兔子没有说出口，在她答应之前最好不要说得那么露骨。

“好不好呢，我可以加个添头送点福利给你，比如说储存物品的空间啊，那个不错吧？你不是缺钱嘛，你可以带点东西回来卖，也可以带东西过去……”

“而且，我可以保障你最基本的性命。倘若你的身体死了，我可以带着你的‘本体’回去……”

“最重要的是，你在这里想要却搞不到的东西，可以在其他世界搞到哦。”

“真卑鄙，寻找别人的软肋还是你在行。”Fleck冷冷地说。

“别那么说嘛，这只是基本的安保措施。绝对没有针对你或者带有什么恶意的哟！”

“数量。”

“啊？”兔子似乎没听懂。

“世界的数量啊，你应该会分批次来的吧？”Fleck歪头看教室前面贴着的钟，终于快要下课了。

“当然，十二个。”兔子回答。

“太多了，七个。它在这里是个幸运数字，对吧？”

“太少了，没法解决燃眉之急啊。”兔子抱怨道，“我让步了，十一个怎么样？”

“最多九个，不能再多了。”

“不如我们各让一步？”兔子提议道，“十个怎么样？凑个整。”

下课的铃声响了，今天周末还是比较空闲的，后面就没课了。Fleck想。

顺便一提，她所在是异能者的学校。这个世界也是异能者和普通人和平共处的世界，说是和平共处，其实也不尽然，只是异能者的数量稀少，也造不成什么大乱子，各个国家都会统一集中管理，偶尔会吸收他们……在军事方面。所以被视为可用苗子的他们会被统一起来培养。

“我不能失踪太长时间，你知道的吧。”因为对于异能者的出行有严格的管理，Fleck没办法搞到她需要的东西，这让她倍受折磨。她还是决定先答应这个世界的意志，互惠互利嘛。横竖就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境地，她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失去的，被利用也无所谓。

“这个我肯定考虑到了。”兔子突然骄傲起来，“时间流速是不同步的，花上这里的几个小时就足够啦。”

“我该怎么称呼你？兔子？”

“就叫我小皮吧，或者随便什么啦。”

“那么兔皮。”说着话的Fleck拐进宿舍内，至少这地方没监控，“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现在就可以！”兔子……哦不，兔皮激动地打转。天哪，这种心情打个比方的话，大概就是饿了许久的难民突然得知自己终于有东西吃了的心情。

Fleck刚想再说什么，眼前就一黑。

混蛋的强买强卖，她还没明确答应呢。这是Fleck最后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