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

我缓缓走上桥，手搭在一侧的护栏上静静地看着他。

他练戏的时候是那么专注，丝毫没有发现站在桥头的我。手中掂着一把折扇，摇曳间演绎出种种令人惊羡的桥段。

品红色的眼妆铺满眼睑，越靠近眼睛颜色越浓。白皙的皮肤衬着这鲜艳，醒目美极的很。

唱罢，他舒了口气，抬手捏了捏喉咙，靠在护栏上，闭目养神。

我走过去，轻轻叫了句：“哥”。他倏地睁开眼，恍惚间我似乎从那深邃的眸子中独处几分威仪！心里一悸，忙低下头，双手不自然地交叉。

“你唱得好听呢”

“我知道”

我讶异地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眼里的威严已经散去。妆还没卸，散发出些许难言的魅惑。那双眸子充斥着欢喜和调笑，似乎还真把我当个小孩子看。我也一下子放松，“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他站在我身旁，我坐在桥上，双腿垂下，手撑着桥面，安稳的很。

这桥不高，我一蹬就溅起一片水花，受惊的鱼儿四处逃窜，那可爱的样子逗得我咯咯直笑。

我们天南海北地聊，没有隐瞒和顾忌。那时的欢畅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哥，除了花鼓，你还会唱什么戏呀？”

“不骗你，什么戏我都能唱上几段”

似是怕我不信，他也坐下，清了清嗓子，给我唱了段昆曲。我倚在他肩上，品味着【懒画眉】的温柔婉转，体会着【玉交枝】的绮错宛媚。那一刻，我多希望时间不再流逝，让这一刻永远定格。

我请他教我几句《霸王别姬》，他不肯，说是寓意不好，以后自己也不再唱了，可我却一直没明白，寓意到底不好在何处。

他低头看了看表，扭头对我说

“我出来太久府里就不安分了，先走一步”

我心里不舍，却又没办法挽留。他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俯下身摸了摸我的头，塞给我一个包裹，叮嘱道“这里面的东西，切记不能被人看见。”

我盯着包裹看了好一会，等缓过神来那抹黛红已在周围一片青翠中隐去了。

一个人在这寂静的地方着实无聊，独自呆了没一会，我也沿小径回家了。

我把自己关在小屋里，小心翼翼地拆开一层层的包装，最里层的东西闪着诱人的光泽。我把它挑了出来，那赫然是半块玉！

我将它捂在手心，丝丝清凉传来，一看就是个好东西。可我家境贫寒无权无势，有何德何能受得这份赠礼？

或许是怕豪强窥见心生歹意，才不许我示人的吧。

我仔细端详这块残玉，虽说这块玉并不完整，但依稀能看出上面雕着一株红水仙。

红水仙？是有什么含义么？我百思不得解。忽而忆起他的嘱咐，打算把这残玉藏起来。却终究没找到个合适的地方。我无奈地看向四周，灵机一动，决定把它佩在内衬上，不怕丢，也不易被发现。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我慌忙起身向门口瞧去。是父亲，来招呼我收拾行囊，去车站接从北平来的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