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师父，咱们追了这么久都没发现什么，您这乾坤仪是不是坏了呀？”

一身着灰色道袍的少年修士跟在一长须老者身后，一面擦着汗，一面不满地抱怨道。

只见那老者斜眼瞪了他一眼，随后细细端详着手中那个古铜色的小盒子，皱起了眉。

“道行不够，法器来凑，这乾坤仪不过起指引之效，这一路走来，难道你自己连半分魔气都未能察觉到吗？”

少年修士被问住了，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随后又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我跟了师父数年，如今竟连皮毛也未曾学会，是弟子愚笨。”

“不要总是拿愚笨一词来推脱，你呀你，唉……”老者摇了摇头，叹声气便抛下那少年独自向前方走去，少年见状只得陪笑几声，随后便快跑着追过去，老者走了几步，忽又垂下眼眸，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乾坤仪，“也怨不得你，原以为在几百年前的那场诛魔之战中修真前辈们已将魔悉数剿灭，不曾想如今又出现了如此凶悍的魔灵，现下的修真界，多的是不学无术之辈，许多除魔术法也早已失传，如若那魔灵真的觉醒，重新开启一个妖魔横行的时代，到时候，整个修真界怕是也无力应对。”

少年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不知不觉便出了神，老者看到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气得一拧眉，又向前方走去。

“若拙，哼！”老者边走边气愤地说道，“当初把你捡回去的时候，就不该给你起这么个名字！”

一看自己又气到了师父，这个名叫若拙的少年忙跟了上去。

“师父~”他笑嘻嘻地揪住了老者的衣袖，不住地摇着，“若拙方才只是在想这人们口中的魔究竟是何模样，想必一定是青面獠牙，生得十分可怖吧！”

师父平时是最见不得他撒娇的，他挥袖甩开了若拙，自顾自地向前走去，不过，却不知不觉地放慢了脚步。

“几百年了，魔一直都没有踪影，为师也未曾见过。”

“我听民间话本子里常常有修真圣女和魔君私奔的故事，好歹也是圣女，想来那魔君应该也算小白脸吧。”

若拙是真不会说话，师父听了他这一番话，不免又坐实了他往日里不务正业，跑到山下偷闲的荒唐行径，这一次，师父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后便疾步向前走去，不再睬他。

此时日头仍高挂在天空正中，不过幸好是在早春，阳光倒也不是特别刺人，没有盛夏时热辣的刺痛，顶多只是流些汗，倒也还过得去。

宋祈瑞轻轻抱起黄幸，将他置于牛车之上，他咧嘴憨笑着，少了几分英气，倒多了一些少年的稚嫩。

“你看你”，黄幸也忍不住笑话起他来，“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我是一个粗人，喜怒哀乐什么的，从来也不会藏，阿幸你往后啊，莫要嫌弃我才是。”宋祈瑞说罢扬起牛鞭，啪地一声落到老黄的屁股上，老黄哞了一声，随后缓缓拉着牛车走入原来的那条黄土大道。

“这些年，他们不曾教你认字么？”黄幸轻轻靠在牛车的栏杆上，轻笑一声问他。

“我……”宋祈瑞脸红起来，用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光顾着打打杀杀，字大体也还是识得几个的，不过，不像阿幸你，那么聪明，打小就是小先生了。”

“我也只会这个了。”黄幸说罢轻轻玩弄起方才在路边随手揪的一根狗尾草来，宋祈瑞回头看了看他，心痛，却也觉得美妙异常，只要他能在自己身边，便感觉再也没有什么渴望的了，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嘴角不知不觉上扬起来，身旁的剑轻轻抖动起来，宋祈瑞没有注意到它，只顾看着前方，脑中反复回想着相拥的场景，他少得可怜的笑颜被他当作了珍宝，得到了，便不愿再离身半刻。

行至傍晚，两人恰好赶入了一个小小的村庄，由于入夜便无法赶路，宋祈瑞只得将牛车停在村口的磨盘边，老黄悠闲地啃着身旁大片的青草，不时地摆动着尾巴驱蝇。

宋祈瑞背着黄幸，一只手握着长剑，缓缓走进了村中，此时村中炊烟四起，白日里劳作的农人们也早已归家了，村中的小巷口不时会跑出一些孩子，他们衣着简单，杂色的补丁四处可见，都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也正处在这个无忧无虑的年纪里，宋祈瑞呆呆地站在远处看着他们，黄幸静静地看了看他，随后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背上，微笑着闭上了眼。宋祈瑞只感觉心头一阵酥，一阵晚风卷过，他额前垂下的几缕发丝被挽到身后，黄昏之时独有的泥土和草木的清香包围着两个人。

“祈瑞，我们走吧。”

几个小孩跑远了，黄幸也缓缓睁开了眼，宋祈瑞回过神来。

“好嘞！”他答完便欢快地向前方跑去，像极了一个调皮的孩子。

“慢些，慢些，担心摔跤……”黄幸一面笑着一面轻声劝道，而宋祈瑞难得不听黄幸的话，他踩着遍地的夕阳，开心地喊着，兴奋地跑着，傍晚的阳光浸泡着他们，温暖着这里的一切。

也不知过了多久，敲了多少户人家的门，两人终于找到了一户农家暂歇一晚，农家的主人是位老人家，前几年老人家的妻子便过世了，也正因如此，老人家的房中也有足够的空间为两人提供休憩。

在送来一盏昏暗的油灯之后，老人家便离去了，房中只剩下宋祈瑞与黄幸两个人，黄幸早早地便被宋祈瑞安置到了床上，由于没有烧好的热水，两人也不打算清洗身体，只求早早歇下，明日还能早些起来赶路。

待一切安置好后，宋祈瑞轻轻将油灯吹灭，屋内顿时一片漆黑，由于体内有魔灵，即便入了夜，宋祈瑞还是差不多能看清夜晚的场景。他一面走一面脱下自己的外袍，赶了一天的车，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黏作了一团，黄幸坐在床上，双眼茫然地盯着前方，宋祈瑞知道，此时一片漆黑，他已看不见眼前之物了，他暗笑一声，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

“祈瑞……”黄幸一只手撑在床上，身体微微向前倾着，轻轻唤着宋祈瑞，“你，好了没有啊？”

宋祈瑞躲在他身后偷笑着。

“祈瑞？”忽然，一双手从他的身后插入他腰间，紧紧将他搂住，黄幸惊得一缩，正撞入宋祈瑞怀中。

“魔头来啦！”宋祈瑞将脸贴近他耳边，弄得黄幸一阵酥痒，黄幸脸红地往后缩了缩。

“胡闹。”他说罢便挣脱了宋祈瑞的怀抱，摸索着找到了被子，顺势便躺在了床上。

“阿幸”，宋祈瑞躺在他身后，紧揽着他的腰，“这几天，跟做梦一样呢。”

“别说话……”黄幸闭着眼，声音轻飘飘的。

“好好好，阿幸好好歇息，我听你的话。”他将脸埋进了他散落的头发里，一股淡淡的清香顿时环绕在他身旁，他抱着他的手，越收越紧，生怕真是一场梦，手松了他便会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