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争)
黑石毕竟不是寻常组织,几日过去,他便察觉不对。
阿静回家次数少了些,甚至是偷偷捎了迷香回来。
他知道黑石定要和她死缠不休,尤其是如他妻这般数一数二的剑法高手。
没有惊动她,顺着她意假装中了迷香,察觉阿静为他掖了掖被角。
“好好睡一觉,没事。”
他心跳如鼓,虽说阿静过往是黑石头号杀手不假,倘若转轮王也一并前来抓她回去.......她是决计没有胜算的。
她跃上屋梁取了辟水剑以备不时之需,其他几名黑石杀手同时不请自到。而后到的,便是黑石头目——转轮王。
他本忍不住要报仇以泄心头之愤,又考虑阿静里外受制的不利境地,即便自己加上她二人合力,也是斗不过对方。
这几人商议了很久,走时并未动什么干戈。这倒让他心中升起莫名的不安。
“我想你在我身边。”
他闷闷说了一句,明知道徒劳无功。
他趴在桌上等了很久。直到经不住困意又沉沉睡去,整整一日。
再见到阿静之时,她身受重伤,强撑着一些力气。
“阿生,你听我说,先离开京城......尽量往北方走。万一我没跟上,关于我的一切,全埋在云何寺后头的坟冢.....”
说罢她就昏死了过去,怀里掉出一块热乎的豆皮卷。
那是给他带的,怕他饿着。
他心头一暖。安顿好她后,速速大口大口将豆皮卷咽入腹中,以备应敌。
“我娘子是你们打伤的?看样子今天很难善了了。就不能放她一马?”
他本不想以原面目示人,奈何他们咄咄逼人。也罢,那不妨就打得敞亮一点,也让他们知道败在谁的手上。
这两人皆不是他的对手,只要阿静动弹不得,他只是那转轮王一人的手下败将而已。
雷斌和叶绽青的白眼讥笑在他磨好剑后便适时止住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看似温厚的男子绝非平庸之辈。
果不其然,他两手参差剑使得精妙绝伦,甚至较之当年更有进步。仅几招内就将雷斌的飞针全盘击落,更是趁其不备划得其皮开肉绽。
叶绽青自窗外狼狈逃窜时,也堪堪挨了他一剑。
他收了手,回头去看床上阖目歇息的阿静。他知晓自己即将迎来什么,横竖一死,可他丝毫不惧。
参差剑张人凤,也是时候重现江湖了。
(袒露)
现下黑石组织核心仅剩转轮王一人,他遍寻其足迹,终是找到了对方,开诚布公下了战帖:云何寺外,一决胜负。
这趟生死难料,可父仇始作俑者不杀不快,即便力量上相距悬殊,可行至如今这步,早已是不计后果。
临走之前,他托李鬼手不要告诉阿静实情,就当他如她所愿逃命了罢。
他依她先前所言挖开了坟冢,找到了细雨的画像,以及那半具罗摩遗体。
想是李鬼手不忍二人分别告知实情,阿静还是紧赶慢赶来了这里。
四目相对之下,他再也无法保持从容。
他把自己这几年来慢慢愈合结痂的疮疤又硬生生揭开来给她看,叫她想这血淋淋的杀父之仇如何能忘?
终究两人不得不到了拔剑相向的地步。
可他退却了。编了个荒诞可笑的理由,逼她走。
“你走吧,先父也不会原谅我杀一个弱女子的。”
直到此刻她终于知道他是爱她的。
可他江阿生,本该有一条出路,这浑水她趟就够。
她逼他出招,又虚晃一枪将他击退,含泪喂他服下了龟息散,最后瞄准了位置,将他的短剑刺入他左胸。
是了,他五脏六腑与常人异位,心脏长在右胸。
她让他置之死地而后生独自去活,
再将她自己送上碧落黄泉一人赴死。
(终篇)
他死死睁着眼看她,却因着龟息散药效未消,动弹不得分毫。
他看着转轮王将她砍得遍体鳞伤,一度爬都爬不起来。
他看着她每每挣扎着站起,却又狼狈地四下躲避,仍勉力向他挤出一丝微笑。
他看着她终于悟出其中四招漏洞的解法,勉强赢过转轮王一回,耗尽了他的气血。
可她终归也不堪重创跌落在地,一步一步竭力爬到他的身边。
阿生,我给你父亲,报仇了.......
夜尽天明之时,龟息散终于失效。他喘了几口粗气恢复呼吸,当即就颤颤伸手去探她鼻息。
还好,她还活着。
像托着一块失而复得的璞玉,他紧张地拥紧了她。
“回去后,你写一封休书给我吧。”
他痴痴笑了,低头去摩挲她发丝。
“说什么傻话,路还长着呢,我们回家。”
寺里钟声悠扬,一下更比一下绵长,以至于把前方缭绕的云雾都行将踏破开了。
未来已成现在,现在已成过去,故随心去吧,皆得所愿。